邬梅目光不再冷,怜爱看着女儿,比起可达老叔那份保住纯血承继才能保住能族的坚信守护,她更希望这孩子能够平安快乐,不用继承仇恨,不用为素未谋面的老一辈付出代价。报仇这件事,到她和姐姐就好。最后结果如何已不重要,尽到努力,到了另一个世界,她们姐妹俩可以面对冤死的族人。
“照你想过的日子,好好过下去。况且,能族的消失已不是我们可以阻止的,无论你是否有天能,你都得像平常人一样生活,隐藏着,装傻着,不会成为他人眼中钉肉中刺。我的女儿,如今应该会做得很好。”她睁一眼闭一眼任兰生满大街转悠,终成气候了。
兰生咬着唇,“娘——”
不料邬梅将大巫手中的木卷取下,递过去,“这是大巫生前常摆弄之物,死时手里还紧握着,我瞧你有兴趣得很,送你吧。”
小黑一骨碌抱过,蹲回兰生肩头。
“有些事你不必问,将来也会慢慢知道,回吧。”邬梅将兰生推出巫庙,当面合上了门。
兰生呆了片刻,吐口气,转身走下台阶。她娘不肯说,她就不追问了吧。能族存亡,血海深仇,听起来真是很遥远。她一直活得很寻常很踏实,今后什么世道都好,应该能凭本事挣口饭吃,足够了吧。
夏夜天远,那些曾经拥有耀眼光芒的古老星辰,悄然黯淡。然而,斗转星移本就是不变的规律,如同黑暗太久之后,必有新的明光照亮,一颗亮星陨落,定有另一颗亮星辉灿。身处在黑暗中,幽幽无名,却努力发光的小星星们,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天可能突然成为夜空最美,在星河中留下一段属于他们的传说。
(卷二,完。)
第218章 雪原
一望无际,无垠,白。
寒冽撕空,喧嚣,冷。
白是青白,冷是僵冷,最浪漫热情的诗人,身处在此情此景之下,也无法写出煽美的诗句,必带孤凉寂寒和绵绵无期的颓然。空旷的雪原,几乎扼杀一切活物,连最长寿的树都畏惧它,卑微臣服在遥远的一角,除了等待冬的天敌,什么也做不了。
“咱北关大雪原,只有王者和狡者,还必须是出色的猎手,才可以征服,如天空翱翔的苍鹰,桦林优雅的白狐,山崖呼嗷的孤狼……”
然而,就在飞鸟绝走兽无的寒林中,竟传出人声,苍劲有力,听得出与年龄相符的沉稳。
嗷呜——
“妈呀!真有狼!戒……戒备!”锵锵有声,慌乱无章。
冬阳直穿枯冷的白桦林子,无力落亮一片斑驳褐地,照映出两顶雪帐,五个人。这些人穿灰白的厚冬袍,戴一款的白绒长耳帽和牵脖手套,厚袍直襟,里面一色软甲。那些本围坐着的人,此刻站起四个,手中持刀,身形像黄鼠狼的脖子滴溜溜转,神情慌张向上方看。一个立在石上,看着下面那几人,翻个白眼,一脸看白痴的嘲意。
“谁他妈生了你们几个蠢蛋!连真狼叫假狼叫都分不出来?”苍劲沉稳的声音变得粗暴,出自一位大胡子汉,“奶奶的,就算有那么一匹狼要来,戒备个屁呀!我们人不多,但个个前锋好汉,还怕畜牲?平时白练你们了,是不是?吃饭个个抱饭桶,一年多前根根豆芽菜似的,如今看上去膀大腰圆,敢情都他娘是肥膘!等巡完这趟,回去看我不练废了你们不可,省得给咱狼营丢人现眼!”
“队长。咱不是头回出来嘛,给个机会。”叫戒备的家伙长着秀气的五官,笑得谄媚,收了兵刀。跑进帐中捧出一个碗,又颠颠送到大胡子跟前,“队长,天寒地冻,赶紧吃点肉干润润喉。”
“你个马屁精。”队长大剌剌拿过碗,又对空吼一嗓子,“阿风,你小子还不给我滚出来!当我耳聋啊!一听就是你嗷嗷叫呢。”
石上那人再翻一记白眼,想自己堂堂昆仑剑宗弟子,竟跟这些小兵蛋子混在一起。真是——他娘的——衰啊!
秀气脸听了,立刻叉腰跳转身,“原来你小子耍坏!赶紧给队长滚出来!”
声音一层层在林中铺开,却半天也没出来一个人。
秀气脸深吸一口气,准备来个狮子吼。“景——”脖子一凉,低眼看到一把钢刀蹭皮,吓得灵魂出窍。
“马秀兄弟,叫我?”妖笑,嘶嘶沉。
马秀听出他的声音,这才定了心,咬牙道。“景风,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他这么好的耳力竟没听见!
撤刀,走前,皮帽子下一张墨彩妖眸的华美面相,指指马秀身后的树,“不是冒出来。是跳下来。我在上面半天,看来要对付你的顺风耳,高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