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家里人都知道,对面小坡子他们也都知道了,小坡子还特地跪谢我,说我能如此用心良苦为六殿下积福,可感天地。丈夫生病的不少,妻子这般真心求福的,就我一个。”原本只隔了堵墙,南月府的事就离她远,现在变成了泫家妇,真可以当自己外人,“其实有什么呢?别家千金打理铺子农庄,我给人造屋建宅,都是赚钱的买卖罢了。”
有花却知兰生冠冕堂皇的理由下满满都是私心,也懒得说,只道,“你有时间就多往夫人那儿走动走动,等到将来搬出去住,想回来一次都不容易。”
兰生默然。她和她娘之间的相处之道就没法跟普通母女一样。不做在人前,心里都相当有着主张。
这时,冯娘端了面和小菜上来。她总是亲自上菜,会等兰生用完再亲自收拾。以便确认兰生口味方面的喜好。剩多的菜,若没兰生特别说明,她不会再上第二次。这么一个话不多很专心做事的女子,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收服了有花香儿的心,厨房里那两个丫头惠尔和敏尔就更不用说了,没两天就当她师父一样尊重。
兰生用过饭后,香儿才过来传,“簿将军要见小姐。”
有花却往外走,“我去老夫人那儿瞧瞧,顺便问一问两位小姐今日的安排。寒食节若待在家里可惜了。而且女子伤春,出去走走才好。”
“伤春?”兰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
“问香儿,她教我的。”有花搜集“情报”去了。
香儿服侍兰生用茶,“天候四季,春来物兴。正是阴阳调和的好时候,尤其是成年尚未出嫁的女子,心中春思如春草,难免伤感悲怀。与其在家中胡思乱想,不如出去勾搭勾搭,大方见见男子,和男子说说话。将因节气而生的春思散掉。”
“勾搭勾搭?”原来古人也很懂思春,还很会为少女们着想,兰生笑道,“这也是你书上看来的?什么书这么有道理?”
“一本讲民俗的杂本,怪有意思的。”香儿也笑,“小姐想读么?我去拿来。”不知不觉。称呼从娘娘改回了小姐,和有花一样自称我。
“算了,那些字看得累眼,有机会听你说也一样。不过下回去书铺子的时候,帮我找找有没有工造方面的书。”
兰生这才看向亭外站了一会儿的大木桩子。“簿将军早啊。”
簿马抱拳作揖,“卑职参见娘娘。”
这间小院里有一种他很难形容的感觉,主子仆人像——同等的。他也不是没见过和气主子,但兰生不显得和气,厉害起来字字不饶人,说到做到的强性子。看如今在外院搬砖,又黑又瘦得结实的明珍就知道了。然而,她真是就事论事,让人反而由衷信任。
很简单,不是吗?他若真心效忠她,她便真心任用他。不用一边发誓忠诚,一边担心防范。宫里就是如此,哪怕口碑最好的仁慈太后,在他看来也不是能完全依靠的,到关键时候就是衡量和斟酌,牺牲小利为大利。
但在兰生这儿,小利和大利似乎是别样的定义。
“簿将军用过早饭了没有?”
簿马不承认自己会让这么小小一句话微感动,“用过了。”
“是吗?看着不像用过的样子。听过宫里龙虎营的将军们训话都赶在校练前,你天不亮进宫,难道寒将军还给你管饭?那我还真错看寒将军了,以为他是没什么人情味的严苛上官。”想到寒索,兰生心里就起寒意。
“娘娘怎知……”簿马吃惊。
“每两日要进宫一次,而且多是在当值前。前日肯定要回禀奇妃娘娘,所以我就猜了。”兰生嘱咐香儿去厨房请冯娘再备些冷面,“簿将军说完话就去厨房吧。”
“娘娘费心。”簿马不推辞了。她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却这般坦然说出,他若客气,难显诚心。
“奇妃娘娘要我进宫么?”兰生又猜。
簿马就是为此事而来,“娘娘造了神仙楼三相塔的事,不单由卑职禀报了奇妃,寒将军也派人禀了她。卑职禀报时,奇妃娘娘没说什么。但我听说寒将军回禀之后,奇妃娘娘不是太高兴,立刻传了方道长,然后就去太后娘娘那儿了,好像是想让娘娘进明月殿学习。”
“一件事从不同的嘴里说出来,就夹私心了。簿将军如今跟着我,当然捡好话说。”兰生淡然一笑,“还以为簿将军不擅与人交际,宫里的消息还拿得挺快。”
“好歹宫里待了十年,两三个真兄弟还是有的。”簿马浅浅带过,又道,“明月殿每日就有半日课,娘娘一旦开始听课,便不能任意外出了,请娘娘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