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常海看看另外几位“田派骨干”,“同意的话,我就先回了。”今日他们非要跟来,原来是抢表现。他让给他们也无所谓。
田翎确实打着占功立万的算盘,在帝都分造建立自己新的势力,正好遇到常沫留下的白羊祭,还以为是天赐良机。可他也不傻,看到这栋楼时其实懵了。只不过再一想,砸神仙也好,砸国书也好,又不是他动手,前头更有常海,煽风点火闹大了,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故而强横。
“姐夫。”这声称呼出来,就是软了。“姐夫别说笑,我算老几啊,还得您压阵。一切听凭您作主,我立刻闭嘴。”
兰生看常海他们说话,大呼小叫要将这三层楼“就地正法”的那位脸色僵恼,便知是内讧。
神殿。
没错,考虑三日,从水泥到地宫为数不多的方案中,挑出了这一个。她知道水泥成分,打工时也干过混水泥的活儿,但要造出水泥来需要时间研究试验,成功不成功还难说。造地下屋子也不实际,首先地质适不适合挖深挖大,大量耗费砖石,还暗无天日,人工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为应付长风造而把屋子造在地下,既不能当住宅,又不能当景点,未免浪费了商业价值。庆云坊可是帝都黄金地段。
大荣崇尚易经,信奉道家,但凡和仙气天能这些沾边就特别神神叨叨。当然,她也很清楚结合了神殿的构造法,长风未必买账。
这就是后期大肆宣传的重要性了。
庆云坊三多,艺术家多,愤青怪才多,高级知识分子多。他们爱好艺术,崇尚仙道,追求至真至美的灵悟。只要她造出来的仙楼能成为他们的惊叹和心爱,长风造的蛮劲就如同隔山打牛,毫无用场。不过,作为建筑师,她对神殿设计相当自信,煽动群众这样的想法不过轻巧一说,并不以为然。
真正执行这事的,却是景荻。多亏他,马何的锤子才砸不下去。
她当时表面镇定,心里却捏了一把汗。两方对峙,即便她信自己,信铁木土,信擎天四十多条好汉,长风千余汉子当街,力量相差如此悬殊,以少胜多还要天时地利人和。马何不知,他一锤可定音。就好像拔河,一人滑足,胜负就会反转。他锤子敲下去,长风汉蛮气振兴把整座楼弄塌,也许一时人心尽失,长风承担霸道恶名,但她通不过,就是长风完胜她完败。
白羊祭,本来就是大欺小,组织欺个人,是她和长风之间的立约,与他人无尤。但当景荻搬来人山人海,其意义就大了。道理和野蛮,灵善和粗暴,由更多的眼睛来判断。这些眼睛让长风慌神畏怕,心里决堤,才错过了这一锤。
锤子放下,长风就再无力跟她较量,她已经赢了,只有赢得大方或赢得小气的区别而已。大方,见好就收,和长风关系还能转圜。小气,彻底击溃,从此和长风成死敌。
哗——人海声浪再起。
原来,中柱正前突然凹下两片,左右滑开一扇大门的宽度。木林走了出来,啪啪一拱手,中气十足一声各位久等,那个神气活现。
人群中传出一片高声叫好。
马何张大嘴,一个字吭不出。今日到庆云坊,基本上他一直处于张嘴哑巴的状态。像他这样的,长风汉十之七八。
木林再转身,一推一滑操作几次。九幅百仙飞升收起一幅,柱子变成两叠板,如屏风一般。设计者的细心体现在内面,居然也绘有彩画。一片火红的枫林,以一种奇异的绘画方式显得那么逼真。
那是兰生亲笔。
“忘了造”的主梯出现,竟然旋转而上。朝霞色泽的梯阶宽长,扶栏采用大片弧状琉璃镂空板,只要够仔细,就能发现琉璃雕画与收起的柱面彩画是一样的。梨木扶手用清漆,保持木纹木色,圆角的手扶触感,质地温泽不冷。
只是楼梯,却优雅华美,造型巧思。
可爱的白面小猴这回表现优异,手拿一长根点灯火信,伸进镂空的琉璃之中。原来扶栏还是双层构造,中间藏灯,夜来可点亮,不怕踩空,成就额外一道美景。
然后,小黑抓在扶手上,翘尾巴,大眼睛骨碌转,好似等着什么。
木林走到小黑钻出来的那根云柱前,摆弄几下,石面就像蚌壳一样分成了两瓣,露出一架纤巧木梯。小梯和主梯一样盘旋直上,从地面竖起的洁白笔杆一根根支起梯板,似琴弦一般细美独特。它们又与那支残木转型的墨笔设计相互呼应,恰恰就是太极八卦图上的阴阳黑白二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