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去收拾,无果去拉车,南月兰生在门口等出发。车来了,行李装上去,人往车凳上踏,却是晚了一步。
三四个火把,一行黑影七八人,从梨林中走到庵前,个个穿同样的衣服,锦蓝衫入腰,黑拢扎脚绸裤,腰间挂金刀串牙牌,蹬棕红牛皮高长靴,威风十足。
为首的黑脸高壮,开口正是大木桩的洪亮嗓门,“两位娘子请留步。”用词是挺有礼数的,语气是说一不二的。
南月兰生暗叹不好,收回踩凳的脚却不主动问话,又看有花一眼。丫头厉害不见得是坏事,关键在于利用巧妙得当。
有花领会精神,也是一张嘴忍不住,“留什么留?我们要走了。”
“我家主子有请。”黑汉手一抬,身后那些带刀的分成两列,目光炯炯。
“不去。”有花冷笑,手里扣了数枚毒针。
她这么说完,那两列人唰唰冲过来,在三人面前围成半圆,手落刀把。
黑汉朗声,“我家主子听说庵中有娇客,特令我请去赏月听琴,并无恶意,两位不必慌张如此。”看出对方万分戒备,但主子要他请人,他是一定要请到的,“我等粗手笨脚,你们还是顺从罢,免得受伤。”
有花对南月兰生低语,“我要说了。”
南月兰生自然知道有花要说什么,轻点头。知识就是力量这话在此行不通,她在大荣的屋檐下,不得不照大荣的社会规则。
“喂,你们听好,我家小姐是大国师之女,来这儿为大夫人守陵,才在小庵暂歇几日,可不是为了赏月听琴陪你们主子的。”南月氏出了瑶镇后方显大名,到处能听到他人的尊崇,只不过夫人严禁途中报出身份。
黑汉一怔,面色惊讶。围着的汉子们也迅速交换眼神,一致往后面的头儿看去。
“若是骗子,太不高明。”静默中,另一道声音清吟而出,随之还有呵笑。
林中再走来一人,洁袍收月光,青锦闪鳞纹,手里甩着一根金链,链上一枚镂空金球划圈圈,发出叮叮泉水音。再看那人,玉冠挂紫珠,眸中灿笑,云面高雅,一身闲然的高贵光华盖黯了林上皎月,似日中天。
待男子走近前来,南月兰生看清他袍上龙案,顿时皱眉。千万千万别告诉她,林子那头开派对的是——
“冉殿下。”黑汉躬身行礼,“众殿下们刚才还在问您。”
南月兰生闭了闭眼,深呼吸。好极了,还没进帝都就遇到众殿下们,这撞龙的运气啊。怎么感觉头顶乌云黑压压呢?
“月色好,散个步。”男子笑出了白牙,给他如日的灿烂镶一道银亮。
这样一位赏心悦目的高富帅出现,有违天理。一个人,怎么能有了钱还年轻,有了年轻还英俊,有了英俊还地位卓然?南月兰生眯眼,全副身心冷对,因为她坚信——
长得漂亮的蘑菇通常是毒蘑菇。
第20章 非礼
男子笑眼瞧了南月兰生半晌,发觉她目光凉冷,便挑起一对剑眉来,“小姐芳名?”冒充高傲孤冷的南月金薇?
有花官方发言人的架势此时还似模似样,“我家小姐待字闺中,恕难奉告。”土包子管你殿下阁下。
“不说怎知你们话里真假?”男子笑意深深,一点预兆没有就落下惊雷,“况且我是凡夫俗子么?说。否则以冒充天女之名,将你三人就地正法。簿都尉——”曰毕,那群汉子刀光出鞘,拔长向天。
有花发懵了。
“无果,这人大半夜冒充皇家子弟,居心叵测,意图对良家女子不轨,若他们非要逞凶,出手不必顾忌。”冒充?谁冒充谁?南月兰生出击。她不爱第一个出头,不代表她爱缩头。
无果道声喏,双手没有动作。杀人比得是刺肉的速度,不是吓唬人的花架子,他的兵器还不到露脸的时候。
“……”黑汉怔后大声道,“大胆!这是东平王之子泫冉殿下,你一小小女子敢说他冒充?不要命了!”
“南月兰生。”她不看那咋咋呼呼的,但看作得了主的。
叫泫冉的男子笑望回她,然而眸子里的光芒淡敛了一些,让人看不透心思,“我只知南月府中四位千金,金薇,玉蕊,南月萍,南月莎,不记得还有兰生。”
“我在暄都住到七岁,对冉殿下也无印象。”彼此不记得就最好了。
又是静,微风习习。
“我虽不记得,想来我们那行人里肯定有记得的。小姐若非冒充,那便随着走一趟吧。真要是大国师之女,就算居心叵测意图不轨的本殿下,也是不敢逞凶了。”那么浓的嘲讽意让周身明亮的气质包裹堂皇,泫冉侧身,摆出要求南月兰生遵从的肢体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