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嘴有花切一声,“大半夜的祈山神?”又冲贞宛,“你们常被人这时候请出门啊?”
贞宛低首搅着袍衣,语气十分不安,“从没有夜里来请过。”
有花拿脚尖踢踢无果的小腿肚,“去,告诉门外那大嗓门的家伙,明早再来。”
无果动了。
“站住。”意见不同,不开口自然是不行的,南月兰生说得轻缓,“怎能反客为主?回绝也罢,答应也罢,还是由道姑亲自去说吧。”
贞宛目光飘忽着心神不宁,咬唇定在原地,然后让再度砸响的门震跳了一下,十分不情愿地取灯去开门。
有花咕噜一句,“真是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南月兰生捂嘴,眼睛眯笑了,“听听这是前不久还捧着夫人严训的有花小姐么?”
梅夫人严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有花噎住,半晌才憋出话来,“上回还在瑶镇,如今却是回家来了。而且咱们借住着这里,半夜有凶神恶煞的男子要砸门,这不就是犯我了吗?”
“人家找的是道姑,犯不着借宿的客人。再者,你听清楚那几个字没有?”南月兰生看着美道姑走过浮木桥,快到门口了。
“哪几个字?”有花短记忆健忘。
“围猎。主子们。”这不叫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叫土包子进城两眼一抹黑。跟名门贵胄沾边了,还敢叫板?她不敢。
有花反应不过来,不知围猎非寻常人可为,不知一群主子们多意味什么,光关心了道姑可怜的小模样。遭小霸王抢的曾姑娘充其量只是长得好看,道姑却是真美,气质让女人都心生怜惜。
“回屋吧,祈神这种高级的差事不是我们能担当的。”南月兰生转过身去,不管高级这词有花听不听得明白,却听门板哐当道姑惊声啊叫,那道响亮的男声在耳边回荡。
“让所有的姑子都出来!”院子巴掌大,一眼看到有花和背对着的南月兰生,又气壮声大,“还有你俩!”
贞宛怯生却直言,“那三位是借住在庵中的客人。我师父已身故,师姐在城中为一位夫人去病,能祈山神的,这里就我一人。”
男人并没有就此不问,“女客从哪儿来?谁的家眷?”
有花想抬出大国师的名头,不料道姑抢道,“在这儿附近扫陵的客人,能从何处来,会是谁家的小姐,这还需要多问吗?”
男人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再响起,“那就请你跟我走一趟。”
南月兰生没回头,直到门扇合上,无果说那些人走远,才走进屋里坐下。
有花还赞呢,“我以为那道姑胆小如鼠,想不到挺敢言。要不是她,我和你说不定也会让那根大木桩硬拽去,充当开猎祭山的姑子。”
“大木桩?”南月兰生给自己倒杯温茶。
“又高又壮,黑亮脸铜铃眼,不是木桩是什么?”土包子不知名门贵胄的近卫也多小贵,全无惧怕,上来就赏一外号。
南月兰生也算对洪亮声音的主人有了具体印象,但吩咐无果,“你去道姑屋里看看,有没有俗家衣物,胭脂水粉,首饰之类的东西。还有,庵主那屋,你瞧着有奇怪的地方就报给我知道。”
无果喏应而去。
有花嗤笑,“一姑子的屋里怎么会有那些东西?”
南月兰生径自推开身侧的窗,静听外面的欢闹声。
无果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拎只包裹,往桌上一放,“道姑屋里没别的,只有这个。庵主的屋子很久没打扫过,也不见牌位。”
有花连忙打开包袱,发现里面是两套旧布裙,果然还有一些胭脂水粉,诧异道,“这是——她当道姑之前的东西么?”
无果回,“她说自小被庵主收养。”
有花还不想承认自己错看,“那就是她师姐的东西。”
“她不是道姑。”南月兰生终于说出心中所想,“这庵里早没人住了。”
“你又知道了?”井底刁嘴蛙瞧不出所以然。有花到底年岁不大,到底心思单纯,不似她家小姐,披羊皮的千年狼,没放过羊也吃过羊肉,听过羊的故事无数只,所以打进庵门就瞧出点诡道。
一片妙境,乍眼看清幽,不知不觉间泛上的却是别色。浮水桥木雕得是桃花随风,柳枝翦出弱怜之姿。还有那棵梅树,是死树,只留无力残枝和根上裂土,仅剩的一点倔骨唤人心净,却显徒然。
观音?不会驻在角亭。
这里的桃花太香。
“不过也别把那姑娘往太坏处想,各自的求生之道而已。”管它以前挂羊头卖狗肉,还是如今散香诱猎心机沉,反正都走了就好。她对建筑设计有挑剔的恶霸习性,但对自己住的地方,只有四个字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