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兰生也很清楚。她那回想跑却被邬梅抓回去的时候,邬梅就说了,这世道能独自闯荡的女人有两种。一,妓娘。二,寡妇。两种虽是名正言顺,却也是一本斑斑血泪史。像她这样还没嫁人的大姑娘,没有一点家族依傍,什么都没摸清楚就往外闯,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等着让权大财大的人生吞活剥。
南月兰生骨子里得意洋洋的穿越范儿立马蔫儿了。可不是,千里马还得遇到伯乐呢。虽说自己来自未来,只要稍微想想就觉得自己还是挺无能的。不会制造生活用品,文学细胞少,古诗词记不全几首,武器炸药啥的,两眼一抹黑。她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很多人说大学毕业意味着失业,但她揣着她的专长仍怀有梦想,也只有这一项是毕生追求。不过,她的专长在这里受限,能不能克服,还需要耐心摸索。
“梅夫人,我陪您去。”安鹄道。
邬梅对安鹄一路亲切,如同子侄,“我虽然高兴你陪同,不过你最好还是送萍儿返家的好,做事做到底。”
安鹄张了张口,却被南月萍拉着就走。
“梅姨说得对,鹄哥哥是护我平安的,要是我出了事,你可没法跟父亲交待。”
安鹄回头,看的是兰生,只是兰生如同这个月每天的表现,对他不亲近不靠近,仍然陌生。
嘈杂好一会儿,车队往城门驶去,留了两辆马车六个人。
“兰生,陪我坐吧。”邬梅这么说的时候,不容人拒绝。
南月兰生坐进车里,感觉车子动起来,向西面行。
“安三小时候同你要好得很,你也是三哥哥长三哥哥短,如今大了,你怎么看他?”兰生对安鹄的疏冷,邬梅想成男女之防,觉得十分恰当,但她关心大事。
南月兰生望进邬梅的眼里,“童年的玩伴而已,现在这个年纪,要避嫌了。”
“对我还谨慎?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安鹄二十一,你二十,早该成家的年龄,又有小时候的情分,嫁给他挺不错。你要是愿意,我跟你爹说。”邬梅眼中光芒点点。
南月兰生看着,不说话。
邬梅果然还没说完,“安鹄虽是庶子,安丞相还是相当喜欢这个孩子的,故而送到你爹门下。他的命格安稳富足,配你绰绰有余了。”
这就是大荣朝的人说话,三句不离命卦。
南月兰生呵呵笑道,“恐怕要叫娘亲失望,我对安鹄并没有男女之情。安鹄闷得很,萍妹说十句,搏他一乐而已。”她很佩服南月萍坚持不懈地努力,换作她,要喊救命。
“就因为他闷?”邬梅不太信服,三个月前女儿闷死她,三个月后女儿嫌人闷。
“人的一辈子很长,找个讨厌我的相公都比闷相公好。”南月兰生随口说说,不想现在就考虑嫁人的缘故。
“也罢,等一年半载,我或许能让你嫁得更好些。”邬梅一点都不失望,女儿要是动心思,她才伤脑筋。嘴上说安鹄配兰生绰绰有余,对女儿的婚事却有更高期望。
南月兰生眉一抬,“娘说守陵一年,原来以退为进,亏得萍妹妹乐坏了,以为不用跟我们母女二人住在同一屋檐下。”
“我真心想守,十三年都等过了,还在乎这一年吗?”邬梅躺下合眼小寐。
“娘是真心,却有几人信?越如此做越在别人眼里张扬。”她靠着,也闭目养神。
“只要一人信我即可。”邬梅唇角微翘起。
“我不懂,他为了大夫人赶走你,显然已做出选择,你为什么非要回到他身边?”爱情有十三年这么长久?
“姐姐确实想赶我走,我知他为难,自己走的。”这才是真相,“离开那日我发誓,属于我的,我都会拿回来,而我从不当誓言是玩笑,如同我答应嫁他为妾一般。我许诺了他一生,别说十三年,三十年也要回来。”
“哪怕他可能早忘了你。”丈夫,丈夫,一丈为夫,一丈以外自求多福。
“以女人看女人,你觉得我老了吗?”唇色明亮,容颜姣美,自信令邬梅感性。
南月兰生不睁眼,但听邬梅轻笑。女子其实不需要他人肯定自身魅力,只需自己肯定自己。
到了西郊大夫人陵旁,两人刚下车就听一苍老的声音传来。
“早该这么做,今日七七,多重要的日子,怎能在府中草草过?”一个白发苍苍的婆子拄着拐杖站在几间草屋前,眯蒙着老眼。
南月兰生立刻感觉身旁邬梅激动起来,呼吸快促,抿住双唇,好似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