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一口饮尽剩下的白茶,把茶杯放到chuáng边的小桌子,有些不在意地道:“再好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茶而已,能给人喝,为人所用,就是尽了本分了。”
桐叶听了有些尴尬,忙拿着托盘,倒退着出去了。
裴舒凡笑着拉了夏夫人的手道:“娘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正盼着娘过来说说话呢。”
夏夫人从袖袋里拿出给裴舒凡求的签和三个护身符,道:“这是在大觉寺里求来的,由大觉寺的方丈专门持诵过。你一个,益儿和谦谦一人一个。”
裴舒凡打开签文看了看,拿起自己那个护身符放到自己的枕头下面,把楚谦益和楚谦谦的护身符紧紧攥在手里,对夏夫人和三个妹妹道:“多谢你们费心了。我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两个孩子。”
裴舒兰见嫡母和大姐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便起身走过来,对裴舒凡道:“大姐,我帮你把护身符给益儿和谦谦送过去吧。”
裴舒芳和裴舒芬也站起来,笑道:“正是。我们上次来,都没有跟两个外甥说过话,今日可是要好好亲香亲香。”
裴舒凡笑着把护身符递给裴舒兰,道:“那我就领你们的qíng了。只是有一件事,你们的两个外甥有些杨花粉过敏,今日谦谦不小心沾上了,有些不舒服,脾气也不太好。等会儿她要是拧起来,你们这些做小姨的,可要多担待一些。”
裴舒芬听说两个孩子有过敏症,心里微微一动。她也有轻微的花粉过敏,不过她有琅缳dòng天里生长的防风、刺蒺藜、苦参和半夏,对医治过敏有奇效。所以她没有痛苦多久,就治愈了自己的花粉过敏。——也许,这正是她在大姐面前立功的机会……
裴舒兰走在最前面,闻言回身道:“大姐说哪里话。谦谦还是个小孩子,大姐不要把她拘得过紧了。”桐叶在外面听见,忙进来带着裴家的三个姐妹去了暖阁。
这时楚谦谦似乎已经醒了过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暖阁里传来楚谦谦惊喜的尖叫声。
裴舒凡侧着身子听了一耳朵,对夏夫人羡慕地说道:“小孩子真是无忧无虑。”
夏夫人等屋里的人都走光了,才正色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如今腊月里,哪有什么杨花粉?孩子们怎么在这个时节沾上了杨花粉?”
杨花粉是chūn天杨树授粉的时候才漫天飞舞的。说起冬季杨花粉过敏,夏夫人这样心思剔透的人,马上觉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东西。
裴舒凡苦笑道:“这事儿蹊跷着呢,娘帮我参详参详。”
夏夫人低低地问道:“可是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是,也不是。”裴舒凡微微蹙眉,把她刚才的想法,轻声跟夏夫人说了。
夏夫人听了,觉得裴舒凡想得很有道理,也道:“照这样说,这人的心思确实有些意思。你打算怎么做?”
裴舒凡道:“我已经遣了赵妈妈去浆洗房,把人都看管起来。还派了宁妈妈过去问话,等问完话,我们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夏夫人起身到窗前张望了一下。
宁远侯府上房的卧室里,装着八大扇红木棱格玻璃窗。平时白日里只放下银白色绉纱窗帘,厚一些的金丝绒窗帘用两个镏金的帐钩挂在窗户两边。
这样的窗帘,从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qíng形。
“宁妈妈去了多久了?”夏夫人问道。
“有一顿饭的功夫了吧?”裴舒凡不是很确信。
夏夫人皱了皱眉头,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要问的人很多吗?
裴舒凡叫了夏夫人过来坐下,安慰道:“娘不用着急,这事儿,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夏夫人坐回裴舒凡的chuáng边,叹息道:“就算这事儿能水落石出,以后呢?再出事了怎么办?——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益儿和谦谦都这么小……”
裴舒凡抓了夏夫人的手,眼里立刻含了热泪,道:“娘可有法子?”
夏夫人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顺顺当当地养大成人。可是这里面,不完全是夏夫人的功劳。夏夫人的夫君,也就是三朝首辅裴立省,也是起了大作用的。人都说妻贤夫祸少,其实夫贤才能妻祸少,才真正是一个家庭的福气。摊上个不着调的男人,妻子就是再贤惠,也只会被生生熬得油尽灯枯,泪尽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