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长明灯jiāo错着倒在一起,灯座上挂着的写着名字的红色小铁牌也被拖散开了,灯油四处流淌起来。两盏灯的灯芯里的火焰突然一下子都黯淡下去,像是快要熄灭的样子。
小沙弥在后面看见,暗道不好,抢上前来,想把两盏长明灯赶紧扶了起来,却被桐星又笑吟吟地挡住了去路。
“施主在佛前不敬,赶紧回去念七七四十九天的大悲咒吧,不然……”小沙弥没法子,眼露不忍的神色,低声提醒道。
桐叶听了,有些心慌意乱,赶紧把两盏灯扶了起来,摆放整齐。又把两个写了名字的红色小铁牌,照了先前的位置,分别挂在长明灯的底座下。
她一时匆忙,就将两盏长明灯的位置放反了。于是本来应该属于裴舒凡的长明灯,现在挂了写着“贺宁馨”名字的红铁牌,而贺宁馨的长明灯下,则挂了写着“裴舒凡”名字的红铁牌。
大觉寺里的长明灯,都长得一个样子,完全是靠灯上挂着的红铁牌来分辨归属。
就算裴舒芬亲眼看着,也分不清谁是谁的灯,自然也不知道两盏灯被jiāo换了位置。
她只看见,那挂着“裴舒凡”红铁牌的长明灯里,灯火越来越黯淡,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完全熄灭了。
而旁边那盏长明灯,下面挂着写有“贺宁馨”名字的红铁牌,却在突然黯淡之后,又慢慢地燃烧起来,越来越亮。
这一刻,大齐朝都察院左督察御史贺思平家的后院里,他的嫡出女儿贺宁馨,正从昨天傍晚落水的晕迷中慢慢苏醒过来。
第六十六章重生中
裴舒凡如同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在梦里,她先是去了一个名叫“琅缳dòng天”的地方,在那里不知道住了多久。然后有一天,那三楼屋里梳妆台上摆着的一个不能移动的菱花镜突然大放异彩,把好奇过去观望的裴舒凡一下子吸到镜子里面去了。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来到另一个名叫“须弥福地”的地方。这里和先前她待过的琅缳dòng天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凡是琅缳dòng天有的,这里也有,就像是琅缳dòng天的镜中世界一样。
只是还没等她细细地查看这个须弥福地,她就觉得全身如火燎一样剧痛,转眼便在一个雅致的闺房里醒了过来。
这一次,她知道,她是完完全全地醒了过来,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而不再像个游魂一样,飘dàng在那两个奇怪的地方里。
只是她虽然有了意识,却还是处于昏昏睡睡的状态里。整个人似乎十分疲倦,就像跋涉过千山万水,才到了家的旅人一样。
她真正睁开眼睛的一天,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回想这一个月以来的经历,她依然恍惚不已。
在这一个月里,她睡睡醒醒,在梦与梦之间漂浮。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如同看皮影戏一样,匆匆浏览了另一个女子十六岁的一生。虽然都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断,可是大致上,她已经看明白了一些东西。
这个女子,便是翰林贺思平的女儿贺宁馨。不,贺思平现在已经不是正五品的翰林院大学士,而是正二品的都察院左督察御史了。
贺宁馨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裴舒凡一边想着,一边抬头看着四围里杏粉色的chuáng帐,觉得有些迷惑,又有些惴惴不安。——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屋子。
她挣扎着要从chuáng上坐起来,旁边一个一直守着她的丫鬟马上过来扶起她,又拿了个烟青色的大迎枕,立在她的背后。
“扶柳,姑娘醒了,快去跟陈嬷嬷说一声。杏桃,你去小厨房一趟,给姑娘把冰糖燕窝雪莲粥端过来。”这个丫鬟口齿伶俐地一边帮着裴舒凡坐到chuáng上,一边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裴舒凡看了她一眼,心头暗暗惊讶:这个丫鬟,明明就是她梦里见过的贺宁馨的贴身大丫鬟扶风。贺宁馨还有一个大丫鬟扶柳,似乎就是刚才匆匆出去叫陈嬷嬷的那个人。而陈嬷嬷,便是贺宁馨的rǔ娘。
到底是怎么回事?裴舒凡有些疑惑。——这里难道不是宁远侯府?自己,难道不是裴舒凡?
从外面又进来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对着扶风屈膝行礼道:“扶柳姐姐让我们进来的,扶风姐姐可有吩咐?”
扶风指着旁边的净房道:“姑娘刚刚醒了,你们去炊些热水过来,给姑娘净身用。”
两个小丫鬟忙出去炊水。
裴舒凡不动声色地听从扶风的摆布,扶着她去净房略微擦洗了一下,就出来坐到了梳妆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