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亮了,范朝晖终于站了起来,走出灵堂。
守灵堂的人赶紧进来打扫,又给那空了的箱子里装上更多的金银箔纸。
“王爷早”范忠躬身给范朝晖行礼。
范朝晖望着东面升起的太阳,沉声道:“正式发丧。给北地、谢地、韩地和江南发仆告,诏告天下:我北地的王妃,于十多日前,羽化登仙,凤凰涅磐。我范朝晖这一生,将正室之位永远虚悬。北地永远不会再有王妃”
“上阳城里,三月不许有歌舞丝竹之声。所有北地和韩地之人,三月之内不得嫁娶。违令者,当以下犯上者论处。庶民没入奴籍,官员抄家罢职。”
范忠的眼角,几不可见的跳了跳。
外面守着的幕僚也不敢违拗,就赶紧记下,出去料理。
范朝晖又对范忠冷冷地道:“给谢地的世子妃和二小姐送信过去,让她们回来给王妃披麻戴孝。若是不来,以后也别说是我范朝晖的女儿,我们范家的族谱上,再不会有她们的名字和位置”又道:“去给朝阳山的范家旁支送信,让他们派些旁支的儿女辈过来,也给王妃送终。——我一定要让王妃风光大葬”
范忠看了看王爷,欲言又止。
范朝晖瞪了他一眼,道:“还不快去,磨蹭什么?”
无涯子对范忠挥了挥手,让他听王爷的吩咐。
范忠一咬牙,便下去布置。
范朝敏也领着披麻戴孝的绘绢过来了,对范朝晖行礼道:“王爷早。”又将绘绢拉过来,道:“三小姐给王妃跪灵来了。”
范朝晖不说话,冷冷地看着绘绢。
绘绢有些瑟缩。她昨儿晚上听了姑姑的话,才悔上来。就更加怕自己的爹爹,这时见爹爹厉眼看过来,便吓得赶紧闭了眼睛。
“你快进去吧。好好给王妃跪灵守夜就是了。”范朝敏就让两个婆子带着绘绢进去了。
范朝晖背着手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依然一言不发。
范朝敏就劝道:“绘绢还小,又跟着姨娘养歪了。说起来,大哥你也有责任。——这些孩子的教养,你就没有操过心。”
范朝晖这才哼了一声,道:“则哥儿我也没有管过,可是比谁都懂事能干。”
范朝敏忍不住腹诽:则哥儿是懂事能干,可则哥儿又不是你儿子,这能比吗?——却也没有说出来戳大哥的眼睛,只小心翼翼地问道:“则哥儿回来吗?”
说起则哥儿,范朝晖的脸上线条柔和了一些,道:“他早就写信来问了。我已是派人去接他回来。快的话,过两天就到了。”
范朝敏忙道:“那就好。说起来,还是则哥儿给王妃做孝子摔盆更妥当一些。——本就是他的亲娘。”
范朝晖有些黯然,便慢慢走下台阶,回风存阁去了。
到了风存阁,伺候的下人过来给王爷上了早饭。
范朝晖随便用了点,就去净房洗了洗,便上到顶楼大屋,躺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这一睡,他就睡了三天三夜。
无涯子第二日不见他过来灵堂,便赶忙到风存阁去探视。却见他满脸通红地躺在风存阁顶楼大屋的软榻上,已是高热不退。
无涯子精通医术,也知道他这是郁结于心,终于抗不住了,便给他专门配了药,又亲自在风存阁照顾他。
王爷病倒的消息,被范忠和无涯子严密封锁了起来。
第三日等则哥儿都回了府,范朝晖才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就看见一个俊朗的少年坐在自己边上,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心里一喜,忙道:“则哥儿,你回来了。”声音虚弱无力,连范朝晖自己都吓了一跳。
则哥儿赶紧过去将范朝晖扶起来,又把一个大迎枕靠在软榻上,让范朝晖躺在上面,才回道:“刚回来。听说大伯父病了,就赶紧过来了。”
范朝晖听了则哥儿的称呼,有些黯然。
则哥儿装作没有看见范朝晖突然沉寂下来的脸色,只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蓝天大海,道:“听阿蓝说,这里是我娘生前最喜欢的地方。”
范朝晖的黯然,也只是一瞬间,便又收敛了心神,道:“这个位置,是你母亲最常待的地方。”
则哥儿回头看了看软榻上的范朝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范朝晖就又问道:“吃饭了吗?要不要去洗漱一下,再去灵堂给你母亲磕个头,上拄香。”
则哥儿这才点头道:“倒是真有些饿了。我先下去吃点饭,然后去净房沐浴,才能去灵堂拜祭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