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解语在对面见了,就忍不住起了身,走到则哥儿旁边,拿起他的小盘子,拣他素日爱吃的菜,各夹了些,却是堆了满满一小盘子。安解语还觉得不够,生怕则哥儿没吃好,就又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一个和则哥儿用的一模一样的小盘子,要给则哥儿夹菜。
范朝晖在一旁见了,便阻止道:“那盘子不知是谁用过的,还是用我这边的大盘子。”说着,就将自己面前的一个从未用过的蓝底红花的大瓷盘递了过去。
安解语笑着接了过来,道了谢,便又给则哥儿装了一大盘子,放在他坐得高椅的小桌面上。那盘子甚大,就将那小桌面占了一多半的地儿。
则哥儿喜笑颜开,埋头就吃。
安解语便嘱咐道:“则哥儿,别只顾着自己吃。还不快谢谢你大伯父?”
则哥儿就扬起小脸,给了范朝晖一个灿烂的微笑,大声道:“谢谢大伯父!”
范朝晖夸了句“真乖”。则哥儿便得意洋洋地冲坐在对面的范朝风做了个鬼脸,好象示威的样子。却是要报仇的意思,因为早上范朝风还数落他不乖。
范朝风又好气,又好笑,就隔着桌子教训他道:“赶紧吃你的吧。回去再收拾你。”
则哥儿当没听见,就低下头,又大吃起来。
安解语这才放心往回走,走到辛氏所出的然哥儿身旁的时候,却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就赶紧将左手撑到桌子上,稳住身形。不巧手一滑,就将然哥儿的饭盘推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范朝风看她要摔倒了,便赶紧过来扶住了她,又笑着说她:“我看你走路连则哥儿都不如,也不小心看着。在屋子里你都能摔跤。”
安解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跟范朝风打情骂俏,只低了头,悄悄问了然哥儿一声“没吓到你吧?”,又歉然道:“不好意思,把你的饭盘摔坏了。要不要四婶再去给你拿一个?”
然哥儿就彬彬有礼地站起来,问道:“四婶可还好?手没有扭着吧?”
安解语笑着摇摇头,道:“还好。回去擦点药油就没事了。”又叫了阿蓝过来,要给二少爷再拿个盘子过来。
然哥儿就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了刚才安解语要给则哥儿用的小盘子,道:“我用这个就可以了。四婶不用为我担心。”
谁知在另一桌的辛氏就疯了一样的扑过来,将然哥儿手里拿的小盘子夺了过去,狠狠道:“都说了这盘子不知谁用过的,你怎么还用?”就回去自己桌上取了一个小碗过来,道:“然哥儿用这个吧。”又转身给太夫人和国公爷行礼道:“婢妾僭越了。还望太夫人、国公爷和大夫人恕罪则个。”
太夫人笑眯眯道:“岁岁(碎碎)平安,好彩头啊。”
大夫人程氏也凑趣道:“还是娘说得好。我们笨口拙舌的,还是要娘多教导才是。”
众人就将刚才的事揭过不提。
辛氏也跟着笑了一回,转身要回自己那桌的时候,却是不小心,那大大的袖子就从刚才那旁桌上扫过,将桌子上的一众备用的杯碗盘碟都砸得粉碎。
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本来有些喧嚣的屋里就安静了下来。
辛氏吓得就赶紧跪下了,却是正好跪在了那堆碎瓷片上。幸好冬日里穿得多,不然辛氏的膝盖不保。
太夫人脸色便不太好看。
大夫人程氏忙站起来打圆场道:“这可真是应了娘的话,大家都岁岁(碎碎)平安了。”又对辛氏道:“辛姨娘,大过年的,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回你桌上去?”
太夫人便也不说话,就转头去看则哥儿吃东西,又把则哥儿掉出来的食物都用筷子拣了,扔到一边的盘子里。就有丫鬟过来收拾了下去。
辛氏委委曲曲地微抬了头,向国公爷望过去,却正好和国公爷望过来的森然目光对了个正着。辛氏就不由打了个寒战。
然哥儿便过去将辛氏搀了起来,扶着她去了左边的桌上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温热的黄酒,让她暖暖身子。
辛氏这才缓过劲儿来,就对然哥儿道:“二少爷,你回自己桌子上去吧。姨娘没事。”
然哥儿点点头,道:“姨娘自己小心。”也就回去了。
这边小程氏看见然哥儿和辛氏母子情深,心里就很不自在,便拿起帕子掩住嘴,微微地咳嗽了几声。也站起来,摇曳生姿地往中间的主桌旁去了。
今儿除夕,小程氏一心想艳观群芳,就穿了新做的鹅黄缎面绣淡色缠枝梅花的窄袖褙子,下面配着海蓝色十二幅湘裙,裙边都镶着紫色水貂皮毛,配上紫色水晶的头面,衬的她脸上红粉霏霏,红唇鲜艳欲滴。在自己院子里打扮的时候,曾自认为就是那四夫人安氏也不及她今日颜色好。谁知到了吃团圆饭的地儿,就见那安氏穿了一身酒红色丝绒面子银狐里子的掐腰通袖小夹袄,下面一袭从腰身自然而下,至膝盖处向后面散开的鱼尾一样的裙子,却是鸦青色丝绒面子黑狐皮里子。走起来路来,腰身袅娜,步步生莲,生生将小程氏的精心装扮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