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朝晖也不言语,只一路在心里思量,便进了大夫人程氏的正屋。
程氏只等了范朝晖一晚上,终于等到了人回来了,便着紧安排衣食热水,又端上参茶,给范朝晖驱寒。
范朝晖虽有功夫在身,今日忙乱了一整日,也有些累了,一杯参茶入口,便觉得和缓了许多,就道:“馨岚,你也坐下,让丫鬟去忙吧。”
程氏便依言坐到榻上小桌的另一边,指了桌上青花瓷盘上热气腾腾的数个蟹黄小包子道:“国公爷趁热吃了吧。这是四房的小厨房鼓捣出来冬日里的蟹黄包子。敬给了太夫人,太夫人觉得好,今儿就让大厨房专门做了几笼,给国公爷专门预备着,好做晚上的夜宵。”
范朝晖便“唔”了一声,拿起筷子,一口气吃了五六个蟹黄小肉包才停手,便问大夫人道:“这包子确有蟹黄的香味和口感,只是终究还是吃的出来,并不是真正的蟹黄。却是用什么替代的?”
程氏笑道:“其实这都是四弟妹想出来的法子,用了上好的高邮咸蛋黄捣碎了,配上高汤,和新鲜的猪里脊肉,细细搅了,包在一起,和真的蟹黄也差不离。--本来是用来哄则哥儿的。现下却是连娘和四弟都吃上瘾了。”
范朝晖便放下筷子,不悦道:“大冬日的,没有蟹黄就不要吃蟹黄包子。之前对则哥儿不闻不问,现下又这样纵着则哥儿,那安氏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自古慈母多败儿。你这个做大伯母的也不管管。”
程氏便叹道:“四弟妹如今把则哥儿稀罕得跟眼珠子似的,谁要管教则哥儿,就是要了四弟妹的命。”
范朝晖皱眉道:“这是为何?”
程氏就转了话题,道:“此事说来话长。国公爷要不要先去沐浴?尘香已经炊好水,候在净房了。”
范朝晖就起了身,任凭程氏给他松了腰带,换下外袍,就要去净房。却听见院子里一阵喧哗,紧接着,正屋门口就传来隐隐的哭声,伴着一声声“国公爷”的呼喊。
原来之前小程氏的院子里,自打今日国公爷走后,便一直派人关注着大夫人正院的情形,只等国公爷一回来,便报与小程氏知晓。
国公爷近几年但凡回内院,都是到小程氏屋里歇着,是以小程氏也在屋里预备了热水吃食,只等国公爷过来,便要小意殷勤地哄了国公爷一起去看看独自在外院病着的原哥儿。
谁知国公爷回来之后,等了半日,并不见过来。又听说国公爷已是在大夫人屋里用了餐,大房的小厨房又给准备了热水,却是要歇在正屋的样子。
小程氏就急了,连大氅也顾不得披上,就只穿着月白色通袖翻毛小袄儿,和海棠红细绸面子红狐毛里子的湘裙,往大夫人的正屋里冲过去了。
谁知大夫人院子里的嬷嬷并不肯与她传话,小程氏一怒之下,便推了那守门的嬷嬷在一边,自己冲到大夫人的正屋门口跪下了,一声声哭泣起来,又唤着“国公爷”。冬夜里寒冷彻骨,小程氏玉白的脸冻得通红。
范朝晖掀开门帘,就见到小程氏杏目含泪,如一支楚楚动人的白莲花一样跪在正屋门口,身姿纤弱,我见尤怜。便道:“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就伸手将小程氏搀扶了起来。
小程氏便哭得哽咽难言,顺势偎到了范朝晖怀里。
范朝晖就轻拍了她两下哄道:“好了,好了。外头冷,到屋里坐着说话吧。”
程氏只在屋里冷眼看着小程氏做张做势,也不点破,就给张妈妈使了眼色。张妈妈会意,先下去叫人。
这边等小程氏斜着身子坐到了大夫人程氏的下首,范朝晖就在上位坐下,温言问道:“此时天色已晚,你可是有什么急事?”
小程氏就赶紧几步走到范朝晖脚边跪下,低泣道:“婢妾担心原哥儿,却是一时心急,打扰了国公爷和大夫人偃息。还望国公爷和大夫人看在原哥儿份上,饶了婢妾这一回。”
范朝晖还未开口说话,程氏便接口道:“妹妹过虑了。只是国公爷一日奔波劳累,现下才用了夜宵,也要歇息好了,明日去看原哥儿也不迟。”
小程氏便抱住了范朝晖的双腿,哀哀求道:“还请国公爷和大夫人体谅婢妾这一回。原哥儿今日打国公爷一回来,便盼着要见国公爷一面。婢妾已是应了原哥儿,今日一定要带国公爷去看他一看。--原哥儿身子不妥,还不知能见国公爷几面!”
范朝晖看她哭得可怜,便道:“也罢,就去看看原哥儿吧。”又对大夫人道:“我这次回来,也是专为了原哥儿的病。那钟大夫可是在原哥儿院里候着?正好一起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