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发胡说了!”陈氏瞪了女儿一眼,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连十岁的女儿都能看得出来,丈夫却执意质疑自己,如何不叫人灰心丧气?她以往的种种坚持,如今看来都仿佛成了笑话一般,不惜违背父母意愿留在章家,甚至拖累了娘家族兄,到头来却是这个结果,她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父母亲人呢?
明鸾替陈氏换了药,便出去挑了水,帮周姨娘做了晚饭,却没跟家里人一块吃,而是端了自己母女俩的份去房间,只说是要侍候母亲用饭。章寂也没拦她,反而还嘱咐要她好好侍候陈氏。
吃完饭,涮了碗,明鸾很自觉地拿着陈氏亲笔抄写的《女诫》到堂屋里跪着大声诵读去了,才读了一半,章放就回来了,他在堂屋门口张望了明鸾几眼,对前来问他是不是先吃饭的周姨娘摆摆手,便寻老父去了。
章寂见了二儿子,便问:“如何?可曾见到万千户?”
章放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迟疑着要不要将事实告诉父亲。
章寂见状便误会了:“没见着?还是他不肯发话?罢了,这也没什么,就算丢了这个差事,我们家在柑园的分子也没人可以抢走,那些小人利yù熏心,注定了只会落得一场空,不必理会!”
“儿子今天……见到万千户了,但没有提起这件事。”章放犹豫过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看着父亲吃惊的神色,他压低了声音,“父亲可还记得……昨儿我跟您说的……三丫头提的那件事?”
章寂皱皱眉:“都已经过去了,又提起来做什么?三丫头已经认了罚,你就别添乱了。陈家待我们不薄,你三弟妹一直以来也是安安分分的,如今她受了这么大委屈,别的小事就别计较太多了,不然将来见了亲家,我也没脸!”
“瞧您说的,儿子不是这个意思。”章放凑过去,小声耳语了一番。章寂听得一惊:“你真跟万千户说了?!”
“是,我们离城远,因此不清楚,原来新来的知州大人一直在想要寻点事闹一闹,好显显威风。可惜柳同知与古通判一向小心,公务上完全没有把柄可以给他抓,他又不熟悉政务,还要依靠柳古二人,因此不敢做得太过。万千户行事粗心些,做事难免有纰漏,便成了现成的靶子。万千户是要高升的人了,去的还是都司,不想在最后关头出什么岔子,可知州大人要是找不到更好的靶子,他就脱不了身!”章放咽了咽口水,“儿子原本担心,要是搅和了围剿之事,会得罪了姚百户,日后他要是成了德庆千户,儿子的日子就难过了。可如今新千户已经定了人,又是受了陈家请托而来的,姚百户的盘算注定要成空,儿子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章寂眯了眯眼:“万千户听了这事儿以后是怎么说的?”
“他似乎十分欢喜,还说儿子原该早些报给他知道的,顺手赏了儿子一匹马。但后来的事儿子就不知道了,他好象召集了几个亲信进屋去商量。儿子在卫所里待到后晌,只看到他带着人去了同知衙门,但同知衙门并没有动静。”章放顿了一顿,“不过儿子回来的时候,看见万千户的两名亲兵飞马往百户所那头去了,不知是否与其事有关。”
“唔……”章寂沉思片刻,道,“事qíng既然已经说了出去,再多说也无益了。接下来……且看后续如何吧。你只管照常行事,若是姚百户问起你为何进城,你也只说是为了咱们家差役的事。”
章放应了。
章放改变决定的事,明鸾一无所知,她只是一心留在家里帮忙gān活、照顾受伤的陈氏,连山上都少去了,俨然是个乖女儿的模样,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人面前,都时时刻刻把好话挂在嘴上,说要如何如何孝顺父母长辈等等。她如今算是想明白了,做得再多,也不如嘴上说得漂亮有说服力,她就算为家里拼死拼活,只要言行有一点不合规矩,便仍旧是家人眼中的逆女,既然如此,她何不在嘴上多花些心思?想当年沈氏能骗倒那么多章家人,不就是因为表面功夫做得好吗?
如今不但在村里,连九市镇上的人都知道了,章家小夜叉虽然脾气不好,但对父母长辈是极孝顺的,可惜她父亲不好,居然嫌弃温柔贤惠的老婆和孝顺闺女,对她们动辙打骂,见家里有几个闲钱了,就想要纳几个妾回来坐享齐人之福,为此章家老爷子对儿子又打又骂,他都还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把老爷子气得几乎吐血,实在太不是东西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