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四只是板着脸不说话,陈大志却怒斥宫氏:“若不是你这妇人坚持要到此地请医,我们怎会遭受这等屈rǔ?!你不是说那是你亲戚,一定会护着你的么?!早知如此,当日还不如原路折返,寻个镇子请大夫来瞧了再说!”
宫氏一脸怔然:“这怎么会呢……姨父明明知道我嫁到谁家……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天知道为什么!”陈大志道,“如今县衙的人拦在外头,我们再没法出去了,别说请大夫,说不定所有人都要被困在这里等死!真真晦气!”
“少安毋躁。”左四冷冷地道,“着急也没用,他要困死的并不是我们,天花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若真有心防范,为何会把船给打发了?”
陈大志等人一愣,张八斤小声问:“左班头可是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左四哼了一声,“彭泽县令任期将满,听说不日就要高升高邮知州了,那可是个肥缺啊!”
这话一出,明鸾还有些懵懂,章寂、章放与沈氏等人已经明白了,章放冷笑道:“原来如此,他不过是个七品县令,却一口气升到从五品知州的位置,想是朝中有人呢?!”
如果是有后台的,就不会在县令位置上待这么多年了,他能靠的,也不过是宫家这门姻亲,想必是向新君或冯家投诚了吧?
宫氏浑身都发起了抖:“我不信……就算姨父官迷心窍,姨妈也不会置我于不顾的!我又不是求他们放了我,不过是想给孩子治病罢了……”
无论宫氏怎么说,彭泽县衙的表现还是一再让人失望。它派出的官差不但把守住水仙庵的出口,不许押解的差役或章家人出门请医,而且连原本该供应给他们的米面都没送来,还是章放章敞使了银子,请张八斤出面,好说歹说,才劝服一名贪心的衙役去买了些米面瓜菜,但买回来的份量却打了大大的折扣。
无论是官差还是章家人都为此气愤不已,沈氏找上左四道:“无论我们一行人中是否有天花病人,请大夫看诊,以及供应公gān路过的官差伙食,原是县衙与驿站的责任。县令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失职了。几位官爷都是京里来的,难不成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即便他升了高邮知州,那也不过是个知州罢了。”
左四看了她一眼,没发话,陈大志先开口了:“班头,沈大奶奶说的话有理。他要为难犯人和眷属,那是他的事,可犯不着连咱们也一块儿为难吧?说到底,我们兄弟也不过是替朝廷办事罢了!”
左四沉声道:“慌什么?他是迟早要走的,再为难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他心知自己官卑职小,若是遇上一般的县令,或许还能借着刑部的名头耍耍威风,但彭泽县令有通天的手段,怎会轻易受他一个差役辖制?到头来成不了事不说,自己还要倒大霉。
左四发了话,官差们也只好认了,幸好连日来都是用章家的银子,他们倒没怎么破费,就是无法出门让人郁闷些。但他们可以忍,章家人却忍不得。文骥的病qíng越来越严重,不过一日一夜,就已经昏迷不醒,胡话连篇,陈氏手里的药也吃光了,银子更是一钱不剩,县令却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
宫氏忿恨不已,跑到庵门前大闹,骂县令势利,为了升官发财便不顾亲戚,又骂县令夫人无qíng,连亲外甥女儿都不管,骂了许多难听的话。她在娘家本是受宠的嫡女,母女私下说话时,提过不少机密之事,其中就有姨父做县令时的失职行为,以及在官场人事往来间闹出的种种笑话。她此时已经顾不得亲戚脸面,索xing就在庵门前将姨父的私密都大声嚷嚷出来,守门的衙役们听了,开头还恨不能装没听见,渐渐地听出了意思,私底下也开始笑话起来。
如此到了第三天晚上,县令老爷家终于来了一位使者。
来的是县令夫人的婢女,也是宫氏姨母的亲信。她苦口婆心地对宫氏道:“我们老爷在七品任上熬了这许多年,好不容易得了上官青眼,有了高升的机会,太太都高兴得哭了,表姑奶奶怎么能拆太太的台呢?如今县里谣言纷纷,太太都快没脸见人了,就算表姑奶奶心里再怨恨,也要念及我们太太往日对您的qíng份啊!”
宫氏冷笑道:“我若不是念着姨妈的qíng份,也不会去求她,可她是怎么对我的?!我亲生的骨ròu,如今重病在chuáng,却连个大夫都请不来,她但凡有一丝念及往日qíng份,也不该绝qíng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