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惊鸿走到乔昭面前,郑重把瑶琴递过去:“黎姑娘,请你加油。”
乔昭接过,沉声道:“定不负许姑娘所托。”
她把琴置于案上,素手轻调,悠扬清冽的琴音响起,不由看向许惊鸿:“琴音如雪夜敲冰,霜天击磬,可是名琴冰清?”
许惊鸿微怔,随后点头,冷如霜雪的面上竟带了一丝笑意:“正是。”
到现在,她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她相信黎姑娘对琴道的造诣不在她之下。
许惊鸿退出场内,乔昭看向西姜公主:“不知公主想如何比试?”
西姜公主早已恨不得开始比试。
刚刚己方气势被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实在令人气闷。
离开西姜前,大王兄就对她与王兄jiāo代,此次前来大梁,进贡是假,打探大梁虚实是真。
而想要探出一个国家的国力如何,最直接的便是挑战他们的尊严,看其底线在哪里。倘若大梁人不断后退,忍气吞声,足以说明大梁在北齐与倭国双方夹击之下已经国力空虚,摇摇yù坠,那他们西姜就等到了渔翁得利的时机。
明明两国文化相同,风俗相近,凭什么他们西姜就要蜗居在西边那样小的贫瘠之地,大梁却占据了广袤沃土?
大王兄与父王不同。父王老病,早已没了雄心壮志,大王兄却是志在高远的雄鹰。
只要大王兄想要占领大梁,身为西姜公主,她定会全力以赴相助。
西姜公主又哪里及得上大梁公主逍遥呢?
她忘不了第一次见到王嫂用早膳,琳琅满目的吃食她闻所未闻,比年夜饭还要丰盛。
王嫂夹了她多看了几眼的小食给她,告诉她那是鸳鸯水晶卷,那时她就下了决心:她要当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以后再不会有人指着东西告诉她这是什么!
西姜公主挺直了身子,冲乔昭微微一笑:“我初学瑶琴时,师父便对我说,琴为心声,所以技法不是最重要的,能触动人心才最重要。我们就随xing各弹一曲,谁能调动起在场之人的qíng绪,那么便算赢了。黎姑娘觉得如何?”
琴艺师父的原话是说:公主手指丰腴短小,从技巧上恐难攀到顶峰,但公主冰雪聪慧,或可以qíng入琴道。
她当时听了险些没气死。
居然说她手短!
她一怒之下换了两个师父,还是给出了同样的建议,她便明白天赋如此,再难qiáng求。从此之后她专注于以qíng动人,苦练十余年终于大成。
她弹奏的琴曲,能令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既然公主想以qíng动人,那我愿意奉陪。”
“好,那就由本公主开始了。”这一次她再没客气,在琴桌旁坐了下来。
既然是以qíng动人,先弹奏的就占据了优势。当她的琴音让在场之人感到哀愁时,对方若是同样弹出哀曲便落了下乘,若是弹奏其他,听众的qíng绪转变又岂是那么容易?
琴音响起,仿佛秋雨淅淅沥沥下起,随着琴音转急,众人仿佛看到渐渐变huáng的芭蕉叶被秋雨打得轻颤着,慢慢地那芭蕉叶子就由艳huáng变成了焦黑色,彻底枯萎。
琴音转入低婉哀怨,养在深闺的女子推开窗,呆呆看着枯萎的芭蕉叶,从傍晚看到了天明。
琴音忽然转为轻快。
女子笑中带泪,想到了与qíng郎年少时的美好时光。
那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悄悄勾着手约定了白首之盟。
随着琴音变色,展现在众人眼前的画面又有了变化。
少时欢笑不再,qíng郎另娶新妇,独留她对景伤qíng……
有贵女悄悄拭泪,懊恼对身边好友道:“我,我不想哭的,谁知竟忍不住了。”
好友同样忧心:“我听了这琴音亦觉心事重重,仿佛所有不开心的事都想了起来,不知黎三姑娘可怎么比得过。”
二人正说着,忽然铮铮琴声响起,好似高远天边金乌骤然升起,拨开乌云细雨,光芒洒满大地。
这光来得太突然,太刺眼,竟令在座之人忍不住伸手遮目,以免被这艳阳晃了眼。
很快琴音变得旷远悠然,众人抬头看到了蓝天流云,这才恍悟这不是悲戚的深秋。
初秋将至,天高地阔。
倚窗哀泣的女子抬头看天中流云变化,潇洒无边,低头看瓶中水平稳无波,恬静自在。
琴音jiāo错,那高山流水、水光云影仿佛在她面前一掠而过,盛载了万千山水的心再容不下深闺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