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廷这些事情上,都察院往往比礼部更先得到消息。沈雁要的,就是快人一步。
事实证明鲁思岚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丫头。
两日后的傍晚鲁思岚就迈着两条小胖腿亲自到了沈家,提着裙子,顶着因奔跑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儿,一路冲进了沈雁正在静静做着针线的碧水院厢房,迎门道:“我父亲回来了。我刚刚听见赴桂的钦差定了下来。是户部郎中卢锭!”
听到消息这一刻沈雁真有想把她抱过来吧唧亲一口的冲动!
她腾地从炕上站下地,身边的针线篮子都差点被带翻。
“已经下旨了吗?”她问。
“应该还没有。”鲁思岚端起桌上的茶壶,胭脂连忙进来接过沏茶。“只是都察院和内阁定下来。不过最迟明日早朝也会下旨宣布。”
那就是定下来了。
沈雁沉吟着,交握着双手坐下来。
眼下虽然是极好往顾至诚那边再加油的时机,但是这样做却后患无穷,首先她通过鲁思岚打听政事的事情就捂不住。如此一来她前次在顾至诚面前洒下的那点烟雾也会前功尽弃,顾至诚一定会怀疑上她。再者朝廷还没下旨。他也不见得会真把她的话当回事。
鲁思岚和她一样,不会轻易在外留晚饭,于是坐了坐就走了。
沈雁送她到二门,回头正好遇见带着柳莺从那头穿堂那头过来的沈璎。
沈璎远远地冲二人福了福身。便就止步了。
沈雁也点了点头,转回房去。
柳莺道:“姑娘,快传饭了。我们也回房罢?”
沈璎咬着下唇,盯着沈雁去向。说道:“二姐姐跟鲁姑娘怎么那么要好?”
柳莺一怔,回道:“二姑娘跟鲁姑娘年纪差不多,两家又隔得近,玩得好也在情理之中。”
沈璎微哼了声,盯着远去的沈雁背影的双眼,在暮色里发出莫测的光。
沈雁回到碧水院,传饭到她的小书房。
顾至诚那边固然是她整个计划的关键,可是沈宓这边也不能疏忽。她像战地将军推沙盘似的,将顾至诚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动作在纸上密密麻麻推算了几遍,然后又沉吟了半日,让福娘打着灯笼伴她去了墨菊轩。
沈宓正在看书,烛光幽幽照着他的脸,使他的浓眉大眼看起来越发俊俏了。
见到她进来,他指了指桌上摆的瓜果点心,然后便又埋头于书页之间。
这些年他没少让她打扰过,如今也就见怪不怪了,反正他早在她还要抱在怀里的时候就学会了一手抱娃一手看书的本事。
沈雁从架上抽了本书,坐在椅子上翻了几页,然后挪到他跟前,指着其中某处说道:“这两个字我懂,但最近我觉得,有些事情未必是懂得其含义便能够做得到。比如说这仁义二字,我就在想,我和鲁思岚是朋友,在我和她之间,究竟怎么样才算得上仁义?”
沈宓抬起头来,目光里闪现着淡淡的喜悦,似乎对她能够提出这样一番疑惑很是意外和赞赏。他点点头,温和地道:“你们小伙伴之间自然不存在什么大事件,素日里只要能在守礼的范围内,帮其所需,解其所困,慰其所难,这便已经是仁义之举。”
沈雁咀嚼了片刻,再道:“那么,在你们大人的世界里呢?什么是仁义?”
说到这个问题,一向潇洒的沈宓也顿住了,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大人们的世界复杂得多,除了我跟你说的那些,还得有一颗赤子之心。人随着年龄增长,遇见的诱惑越多,往往会有些乱花迷眼,但无论如何,当我们遇到了一个值得珍惜的人,都应该以最本质的心情去对待。”
就像他对待华氏那样。
沈雁很满意。
但她抿唇望着他,开口却又说道:“父亲说的以本心对待,是就像您和卢叔那样么?”
据她所知,沈宓并非对所有人都是和善的,他也并不是没有城府,只是在妻儿面前,他极少会把这面展露出来罢了。她继续说道:“父亲的话听起来仍让我一知半解。不如举个例子好了,假如卢叔将来有一天仕途受挫,父亲会怎么做?如果他犯了贪墨罪什么的入狱了,父亲又会怎么做?”
沈宓怔了怔,转而沉了脸,卷起一旁的书来轻敲她脑袋:“你卢叔跟你有什么怨仇?你这样咒他?”
“我就是打个比方嘛!”沈雁跳起来避开,然后抱着书在胸前。说道:“请回答我。作为具有赤子之心的父亲您,这个时候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