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稷进门见到鄂氏在此,脚步就在门槛内缓了缓。但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他也立刻走了进去,躬身道:“稷儿给老太太请安,给母亲请安。”
鄂氏站起来,和声道:“过来吃早饭吧,老太太早都盼着你来了。”
韩稷点点头,走上去,眼角余光扫过她面容,竟然完全也看不出当日咬牙切齿问他为什么不死的狰狞与狠意,面上并不动声色,与往常一般坐在老夫人右首,先给她舀了汤,再舀给鄂氏。
在礼数上,他总是不能亏的,否则疼惜他的老夫人心里也会难过。
“怎么都不等我?”
韩耘带着睡音冲进门来,睁大眼望着屋里各人。
老夫人当先笑起,“谁让你这个小懒虫起晚了?来坐你哥哥这边。你们两兄弟,要多亲近。”
鄂氏微微地睨了眼韩耘,也让人给他添了碗筷。
家里人少,又是自家人,并不用分什么席了。
韩耘爬上韩稷身旁的凳子,看着碗里两只春卷,先流了流口水,然后分了一只给韩稷。
韩稷又夹回给他:“我早上不吃油腻的。”
“那你吃这个!”韩耘又夹了颗蒸藕丸子给他。
鄂氏望着他们俩,笑容依旧,但却像是僵住在脸上似的。
老夫人倒是十分快乐,快过年了,她的独子据说年后不久也将回来了,到时候一家团圆,便比什么都好。
饭后各忙各事,韩世充的妹子回府了,派人传话回头过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立即着丫鬟们去把早些日外地官员进京述职时捎进来的各地特产备好待客。韩稷嘱咐了韩耘功课,而后去了大营。鄂氏帮着老夫人料理了一会儿陪客该用的茶点,也先回了房里。
凤翔社的掌柜也就来了。
鄂氏捧着茶不言不语地喝了半口,直到掌柜的在底下躬腰躬得额尖都冒了汗,这才将杯子顺手交给丫鬟,问道:“世子爷昨儿到贵社看戏去了?”
掌柜的道:“回夫人的话,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么他是与谁一道去的?”
掌柜的抬起头:“世子爷是与城东天禄茶庄的公子一道来的,那位公子正好是昨儿生日。”
“天禄茶庄的公子?”
鄂氏微吸一口气,垂下眼来。
勋贵们与行商之人甚少往来,并非自恃权贵看不起人,只是以他们夫妇的身份并不会刻意与这些人打交道,但韩稷他们这代人,幼时生长于京中,于三教九流各路都有接触,这个天禄茶庄她并不熟,也并不至于去寻这个人来求证。
她盯着掌柜的又看了会儿,摆了摆手,“劳烦你走了这一趟。”
掌柜的告退出了门,鄂氏凝眉沉吟了半晌,招来宁嬷嬷:“那两个人,调教得怎么样了?”
宁嬷嬷道:“已经当用了。”
鄂氏点点头,拿起先前那杯残茶来,看了看,又放了下去。
沈府这边,沈弋歪在榻上翻着书,心思却不知飘去了哪儿,目光盯着前方的花窗,若有所思。
一瓶红梅在屋角薰笼暖意烘烤下,散发着沁人的幽香。
金霞挑帘走进来,到了榻前躬了身子,压声说道:“回姑娘的话,二姑娘那边打听不出什么来。凤翔社那里也打听不出什么异样。二姑娘昨儿从戏社回来后直接回的府,晚上与丫鬟们闹了半宿,后来就歇了。”
沈弋眉头动了动,却不曾说话。
打听不出异样,那为什么沈雁回来的时候又那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她鲜少有挂心的事情,昨夜那么一出去,又是直接去的戏社,并没有去别的地方,那么如果不是去戏社发生了什么事,又会是别的什么原因?
难不成……
她下床走到屋中,望着前前的大锦屏,咬咬唇转过头来:“你再让人去打听看看,魏国公世子昨儿都去过哪些地方?”
“魏国公世子?”
金霞愣了愣,魏国公世子韩稷乃是这阵子街头巷尾传颂最多的大红人,他跟沈家又并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人家是钦封的世子,这份体面又非常人能比,沈弋怎么会起心去查他?但主子的心意难测,她也不敢多想,垂头称了声是,便就转了身下去。
沈弋这里等她出了门,也放了书去到季氏屋里。
季氏正在跟华氏商量廿七日去三太太府上给她贺寿的事情。说到此去三府,还得与之人商量相看曾氏的事,二人的话题不免又转到了曾氏头上。
沈弋听了片刻,便就走到华氏身边揽着她的胳膊,说道:“我成日里在家里闷着,正想出去走走,许阁老家二月里办喜事,二婶也带我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