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顺手折了枝菊花插在自己髻上,说道:“明天我带个纸鸢来放。”
韩稷望见她发间那朵淡菊,心情不觉变得柔软。他想起下晌楚王去捉鸟的事,说道:“你喜欢什么动物,我捉来给你。狮子老虎那些你就不要提了,这里可没有。”他得提前把话说出口,凭她那脑袋瓜子,谁知道会说出什么来。
沈雁想了想,说道:“那你给我猎只狐狸,死的也不要紧,我答应婵姐儿一只狐狸的。”
“好吧。”韩稷应承。
气氛竟从来没有这样和谐过,沈雁沉浸在山野的清风里,并不觉得,韩稷心间却如微风下的湖水一般幽幽地荡漾着,那水波一会儿画成一个圈儿,一会儿又漫成一道弧,悠悠柔柔,绵延不绝,似无穷无尽,品来陌生得紧,却又让人渐生依恋。
他眺望着远处,低矮的山峦间星星点点的灯火像是布满繁星的天空,从来不会去关注这些夜景的他,竟然也觉得这月夜有了几分旖旎之感。有着月光为衬,身边这丫头竟也不觉那么可恨了,想想先前的气怒,又觉自己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到了宫邸前,韩耘急着回去吃护国公夫人让人给他温好的奶羹,迫不及待地回了西三所,沈雁也跟薛晶回去沐浴。韩稷目送了他们回房,将马匹交由陶行还给太行寺,也回了与顾至诚他们同住的毓庆宫。
回房时望见已然开始西斜的淡月,又发了回怔,才又进门。
山间的清晨比京师里冷。
一大早皇帝便就率着众人进了密林,这里沈雁披着小夹衣看薛晶在院子里练过腿脚,然后用过早饭,与华氏又去各处串了门,便就又一道往重华宫来。
淑妃拉着沈雁道:“咱们娘们儿家,又不能去打猎,着实没意思。你们几个都小,倒不拘那么多规矩,夜里等陛下他们狩猎回来,你们想上哪里串串门都是可以的,若出来玩还惦记那么多规矩,倒像是还防着这里头有宵小似的。”
说完又笑道:“楚王早上来跟我说,今儿要与韩稷他们比赛猎些山鸡兔子,到时候在宫外找个地方烧些篝火,晚上好拿来烤兔子吃,还让我把你们都约上,说人多才热闹。哎呀,我可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我们可就没这福气了。”
淑妃这话虽有几分装模作样,但同样也有几分真意。
出了嫁的女子就是谋得的身份再高贵,也逃不出三从四德几个字去,这次出门本是特例,她们又岂还能在男子如云的宫内外自由穿梭?淑妃虽不是头次来,但是未有皇帝在旁,却也从来没有踏出宫门走动过,这番叹息,自是无假了。
虽说大家都知道出来了便没那么多规矩可讲,但能够得到淑妃这番明示还是让人越加放心的一件事。沈雁很高兴,但她同时又有些替华氏惋惜,华氏正值青春,是应该多领略领略这世间的乐趣的,而不是被禁锢在后宅之中。
她想了想,便就说道:“若是休猎的时候能够办些活动就好了,到时候可请娘娘为‘判官’,我们大家就都可以去参观了。”
“活动?”淑妃显然来了兴致,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主意好。就是不知有些什么有意思的活动?”
沈雁还没想好,薛晶已高兴地道:“可以让哥哥他们比武射箭,赢了的可以得奖品。”
护国公夫人显然也高兴着,笑斥她道:“姑娘家家的,就知道比武!”
淑妃笑道:“出来绝大部分都是武官,无非也就是晶姐儿说的这些。你们大家都说说,我们集思广益,等陛下回来,我再请奏。”
这活动乃是群体活动,谁的主意要是被采纳,也是极有面子的。
柳夫人微笑望着柳曼如,柳曼如沉吟道:“直接比武射箭自是好的。文雅些的,譬如击鼓传花,点到的人表演些什么也是好的。”
“柳姑娘果然文雅。”淑妃笑道,又望着离她最近的沈雁:“雁丫头呢?你说说。”
沈雁道:“要我说么,这些都很好。不过赛马什么的也不错。咱们还可以小小的赌点彩头。”
“赌彩头?”淑妃虽仍笑着,眉头却很明显的皱了皱。
除了薛晶目露光彩,大家面上的笑容也都有些不自然。堂堂沈家的二小姐居然会说出赌彩头这样的话,也太不庄重了。虽然说权贵家中常有赌钱的消遣,可皇家秋狩可不是自家关起门来消遣,总得提点配得上身份的建议才叫像话。
护国公夫人还好些,武将之家哪来那么多繁文缛节。柳夫人面上笑容却有些意味深长。柳曼如微笑往沈雁瞟了瞟,看着十分得体,却还是飘过来一丝嘲弄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