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他二十六的年纪能拿到这样的成绩,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沈观裕听到这话,略顿了顿,说道:“承蒙陛下厚爱,沈宣到底年轻,郑王正值青春年少之时,这个时候正宜有心性沉稳阅历丰富的先生谆谆善诱。沈宣恐难担此大任。”
皇帝听他这么说,也默认了。如今太子之位未决,并不知最后由谁中选,再者沈家如今已经十分风光,若再过份地捧高,也恐日后尾大难掉。
他对沈观裕的回答显然感到满意,但这何林二人又不甚称他的心。因说道:“还有无别的人选?”
沈观裕再想了想,回道:“若是陛下允准,还请许臣去端敬殿拜见郑王,先测测王爷的学业已然去到哪里。”
早前楚王尚未出宫之时,皇帝便常命沈家父子前往端敬殿讲学,皇帝自无不肯之理。
沈观裕退出乾清宫,往东南向的南三所走来。
郑王住在端敬殿最末的一间琉璃门内,谓之毓芳殿,沈观裕进了大宫门,便朝着独独还有侍卫值守的毓芳殿走去。
前殿安静如常,四处也一如既往的洁净,廊下的太监仿佛一个个没有呼吸的躯壳,就连门口的灯笼也一丝不苟的拿铜扣固定着,并不曾随风而动。太监于英迈着小碎步迎出来,到了沈观裕面前便深揖了身子下去:“恭迎沈大人。”
沈观裕面沉如水,望着庭中九龙壁,“王爷呢?”
“王爷在温书,大人请随奴才来。”
于英躬身在前引路。脚步这么一缓,便连走路的声音都似没有了。
到了中殿,于英将他引至南面书房,轻叩着门扉两下,便有沉着有力的声音传来:“何事?”
于英道:“王爷,沈大人来了。”
屋里就有衣袂悉梭之声传来,很快门被打开,有浓眉大眼的少年微笑站在门内,跨出门槛冲沈观裕深深施礼:“先生。”然后伸手作出相请之势,转身引路走向正殿。那脚步四平八稳,身姿笔直挺拔,其沉稳之态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
沈观裕端正回了一礼,然后才跟随上去。
郑王走到丹樨上几案后坐下,等到沈观裕也落了座,才挥退了太监们,温言道:“不知先生此来有何指教?”
沈观裕道:“下官想面见娘娘一面,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郑王肃颜:“岂有不肯之理。”一面唤来于英,传了几句话与他。而后回头与沈观裕道:“母后若无要事缠身,不多时定会到来。先生先请用茶。”
沈观裕点头,目光落向地脚的描花青砖,神色悄然凝重起来。
早饭后沈雁去找顾颂。
自从那天他奇奇怪怪地来找过她一回后,这几日两人都没有见面,每每去到顾家,宋疆不是说他不在,就是说他去了外书房上课,沈雁今儿便谁也没告诉,直接扑到了鸿音堂。
顾颂正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捶沙袋。
他现在根本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沈雁,虽然很想见她,可是心里又总不禁内疚和后悔。虽说替沈宓狠摆了安宁侯一道后他觉得心情好了点儿,可是他仍然感觉心里就你塞满了棉花似的,又闷又塞。沈雁从沙袋架子后头探出脸来时,他还以为眼花,甩了甩脑袋才又蓦地停下来。
“你怎么来了?”说完又不禁后悔,听起来怎么好像不想要她来似的。偷觑了她一眼,还好,她面色很平静。
沈雁在他身后的石凳上坐下,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为什么躲着我的。”她接过宋疆奉来的摊到刚刚的花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顾颂脸上热了热,走过来道:“我哪有躲你?只是这些日子应酬多,没怎么在家里罢了。”
“是么。”沈雁淡淡地品着茶,眼皮儿也没撩一下。
“当然是。”顾颂心虚地加重语气,然后也捧了杯子在手,喝起来。
沈雁睐着他,静笑不语。
庭院两个人便好像只为一本正经喝茶似的,连点旁的声气儿也没有。
顾颂不知她有没有看穿他的心思,总之浑身不自在。
抬头去看头顶的石榴树,已经绽出满满一树绿芽来了,记得去年石榴当红的时候,他也曾这么跟她坐在树下吃茶,并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摘石榴给她吃。其实并不好吃,但就连她酸得吐渣的样子都还仿佛发生在昨天那样。
一晃眼一度春秋,日子竟像流水似的从指缝里流走了。
想到就这么相守了一年,他又不觉高兴,像是万里征途完成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