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怎么办?捉是不捉?不捉的话,眼下他被安宁侯捉了个正着。捉了他的话,这谢满江本人断送前程倒也罢了,谢家的名声却会因此毁于一旦,朝庭公文一旦发到江南,家族中出了个考场舞蔽的子弟,谢家还有什么脸面称世家?
不要说在江南,以谢家这么大名气,就是全天下都会从此低看谢氏三分!
他掉转头,厉声道:“你身为谢家子孙,如何竟有这么大的胆子藐视朝堂法纪?!”
谢满江道:“我都已经五十四了,再不抓住机会就晚了。大人年少得志,当然是不会明白我的心情。如今事已至此,就请大人看在两家世代交好的份上,放我一马罢?也请安宁侯看在沈大人的面上,饶了小生这一回!”
沈宓还未答话,安宁侯已然摊起手来:“没想到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这个,沈大人要么就给他个机会?”他扬唇望着沈密,眼里满含着莫测的意味。
沈宓面黑如铁。
安宁侯这是在暗示他什么?放人,假如要放人,安宁侯是绝对绕不过去的,他要放他,首先就得先把安宁侯的嘴封上,这么一来他不但要欠他一个人情,回头还得在他面前矮下几分气势,这么得不偿失的事,他为什么要去做?
沈宓眯起眼,望着安宁侯没作声。
安宁侯缓缓笑道:“假如老弟想要通融通融,愚兄也是能理解的,我与老弟神交已交,知道老弟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谢家与沈家世代交好,说句不好听的,谢家子弟能入朝为国效劳,对沈家来说也是件好事嘛。老弟你说呢?”
沈宓移开目光。
说到这份上,安宁侯什么意思,他就是再傻也明白了。
安宁侯早对他有所图谋,从各种巧合看来,今日这事多半是他弄出来的。想到他为了达到替皇后拉拢人脉的目的,竟然不惜拿春闱这样的大事生事,便不由按捺着这股气闷,扬唇道:“侯爷还是不太了解我,我有时候为了自己,也是很冷血的。
“此人不守规矩,理当从严问罪,又何须通融?”
安宁侯笑容敛了回去,顿了下,复又笑起来:“沈老弟何必意气用事?谢家与沈家多年世交,老弟若是办了此人,回头岂非弄得沈谢两家断了交情?弄不好,老弟在外头还要落个势利的名声,这又是何苦?”
沈宓道:“这就不劳侯爷费心了。来人啊!”
既知安宁侯这是个圈套,他自然再没有往里头钻的道理,即便谢家因此污了名声,那也只能怪他们自己没曾管教好子孙。这个后果,断不可能让他来承受。
门外果就冲进来几名衙吏,押着谢满江就要往外走。安宁侯脸色一变,谢满江突然挣脱开来,拖住沈宓便就急急地道:“大人既要拿我可得想清楚,早前考生们进场的时候大人可是亲自从旁盯着的,大人将我送交出去,难道就不怕连累到自己?”
沈宓目光骤凛。
谢满江冷笑着,说道:“倘若我倒了霉,也定会反咬大人一口,假若我到了公堂上将罪责推到大人头上,说你故意给我放水让我进场,对大人以及侍郎大人都十分不利吧?总之这件事捅出去大家都没有好处,大人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沈宓整个人都阴冷下来了。
他扭头往安宁侯望去,安宁侯摊了摊手,扬眉道:“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老弟如今深得皇上信任,倘若这差事办砸了,回头可就得不偿失了。老弟还当三思而后行啊!眼下你收下我这个人情,放了他这一马,岂不皆大欢喜?”
沈宓瞪着他:“安宁侯这是在要挟我?”
东边营帐里,韩稷才吃过饭,辛乙这时候忽然快步进来。
“少主,沈宓那边果然出事了!”说着他走上前几步,附在他耳畔细说起来。
韩稷目光一凛,“现如今人在哪里?”
“在号舍。”辛乙道。
韩稷沉脸站起身,扶剑略顿片刻,遂迈步出了营帐。
号舍里仍在僵持着,谢满江面露狞笑,安宁侯一派从容,沈宓到底还是冷静的。
照安宁侯这意思,他是非要逼得他向他低头不可,别的倒也不怕,只是他这夹带之事的确是说不清,先前五城营与中军营的人联合搜身的时候他是在旁监视着的,假如这姓谢的到了公堂上当真咬定是他故意放水,他可是半点替自己辩护的证据也没有!
皇帝本指着这届春闱招揽些贤才,出了舞弊这样的事情,不止是他要受斥责,沈观裕恐怕也会被连累。而假若这厮再反咬一口,起码下回这样的事情便轮不到沈家牵头了。那时候沈家上下这么些年的努力只怕都要打回原形,又还谈什么重振旗鼓光大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