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闱监舍都是五城营与中军营的官兵联合值守,此届会试魏国公不在京中,自当有两位都督同知代为调兵,韩稷身为韩家长子,又在营里挂着虚职,按理他是有份参与的。而且这趟差办下来,基本上都能捞着个嘉奖,这种美差,营里的军官又怎会不识相地撇开他?
韩稷却道:“我到底资历浅,也不图这些虚名,营中还有许多得力的干将,我给推了。”
与中军营一道监场的还有安宁侯辖下的五城营,假若他去了的话不免会与对方有接触,在楚王未曾与他有更进一步的接触时,显然还是先避开为好。
好在顾至诚听见他的回答也未作深究,只是若有所思地顺手拿过架上一本茶经翻阅起来。
韩稷静静打量了他片刻,说道:“顾大哥像是有什么心事?”
顾至诚沉凝不语,扫了眼四下。
韩稷略顿,遂起身笑道:“东边园子里的竹笋发了好些,看久了冬景,竹林里倒是值得转转。大哥好久没到府里来了,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吃茶?”
顾至诚笑应:“正有此意。”
辛乙遂让人前去竹林打点,这里二人出了院门,信步往东边园子里行去。
进了园门,四面的人影就少了许多,除了几个等候传唤的丫鬟,再就只有石桌畔煮茶的辛乙。
顾至诚顺着青石甬道一路往前,一面负手说道:“你父亲近来可有信回来?”
韩稷道:“上回来信还是年前,随军报一起回来的。”说完又笑道:“不知大哥的心事,是跟西北军情有关,不是跟我父亲有关?”
顾至诚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停步道:“都有。”
说着他看了眼四下,接着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东辽那边的情况你知道,前几日兵部下发到西北的圣旨你想必也知道了,如今我得到点线索,怀疑皇上可能有密旨给你父亲,让他在最后关头发兵东辽,意图得渔翁之利。
“这件事不是儿戏,若是真有此事,那对魏国公府乃至整个勋贵圈都关系甚大,我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去个信到西北,想办法从你父亲处问到真情,看看是不是皇上果有此打算!”
“发兵?”
韩稷听到关键处,双眼蓦地眯缝起来。微顿片刻,他凝眉道:“这线索大哥是从何处得知的?”
“说来惭愧。”
顾至诚摇摇头,“是沈家有人暗示于我,我才想得这点。在这之前我竟是根本没往这上面想,但从她所说的种种迹象来看,皇上有这种想法的可能性竟是很大。这件事只有你有法子问到真相,若果真如此,咱们就得阻止皇上这么做。”
韩稷望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沈雁才从荣国公府回来,福娘便把庞阿虎见到顾至诚径直去了魏国公府的事告诉她了,她只点了点头,便就轻快地回了房。
顾至诚听了她的话,势必会去寻找真伪,这件事她也很想知道,而除了韩稷却又无人能够知道真相,顾至诚不去找他,又会去找谁?
现在她就等着韩稷从西北得到的回讯,魏国公对这场战役的胜算他应该是有数的,他绝不可能连自己的儿子也瞒住,假如这一世魏国公表示没有收到密旨,她也可以因此放下些心,但假若有的话,那少不得就要费些心思了。
她让福娘没事多往顾家走走,反正她现在跟顾家丫鬟们都挺熟的了。
这里韩稷送走顾至诚,便立刻唤辛乙进了书房。
他先拖过东辽的舆图看了看,然后转回身道:“皇帝早已经跟诸志飞许敬芳他们有了隔阂,这次东辽内乱,他会想借机挣份功绩是情理之中的,但我没想到他会有胆子行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这么样一来,在发兵之前他是肯定不会透露风声的。
“边关总共只有三万多人马,父亲便是率军倾巢而出,也没有多少胜算,如此一来多半只有两个后果,一是父亲殉国,二是战败之后皇帝面对内阁的指责把责任推到父亲身上,就是万一赢了,皇帝也拥有了与内阁对抗的筹码。无论怎么做,对韩家都没有什么好处。”
第185章 碍事
辛乙沉默了半晌,也凝眸道:“所以顾世子的意思,皇上这是在挣战功之余,顺便在挫勋贵的锐气。这固然是个坏消息,但古话云祸兮福所伏,倘若真是如此,假若魏国公在边关遭遇不测,少主离目标反而又更近了一层。”
韩稷身形蓦地顿下来,目光也变得像刀子一样凌厉:“你是说,我应该乐见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