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瞪着她,缓缓跨进门,抬手与韩稷道:“小女自幼被在下宠坏了,有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韩稷自重见沈宓出现时起,一张脸便如春花般灿烂开了。
他浑身舒坦地站起来,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冲沈雁笑了笑,而后才谦逊地与沈宓揖首:“沈大人言重了。令嫒热情好客,令在下十分感动。大人的茶也十分好,多谢款待。”
沈宓被他这明褒暗贬一番话刺得两颊发热,暗地瞪着沈雁,牙关咬了好片刻才勉强松下来,但他素来擅于交结,垂眼半刻,再抬眼时神色已然恢复从容:“公子改日有空,随时可入府来吃茶。”
这便是送客了。
他怎么能不送客!沈雁这么丢脸,他哪里还能留韩稷坐下去?至于他的来意也不消说了,必然是沈雁在外头不知怎么得罪了人家!他的女儿他还不知道吗?这些年她惹的祸还少吗?!华氏墙壁上那根鸡毛掸子就是特地为她准备的,这才老实了几天,看来是又要祭出来煞煞她锐气了!
韩稷含笑告辞:“多有打扰,改日有机会再回请。”
沈宓送客到廊下,回身堵住正欲拔腿退跑的沈雁,咬牙瞪她道:“随我来!”
沈雁脖子一抖,举步跟上去。
韩稷出了沈家大门,望着外头阴沉沉的天,嘴角的悦色还未散尽。
辛乙侍侯他上了马,然后道:“少主这么做,沈姑娘便很可能会把那件事抖露出去。”
韩稷在马上睨着他:“你以为我不这么做,她就会为我保守秘密吗?沈家如今地位未稳,最该是明哲保身的时候。我今日把这层纸给捅穿,她必然会把事情告诉给沈宓,我的意思是,与其让她将来告诉给别的人,倒不如让沈家的人先知道。
“沈宓是个明白人,即使知道我跟北城营那事有关系,也一定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会严加叮嘱那丫头不得将此事外传。有了他向那丫头施压,省了我多少事!回头你把咱们那些人小心隐藏着就好了。”
辛乙闻言微默,点头道:“原来少主是这个意思。这么说来,少主这趟出马,倒是一劳永逸了。不过这么样的话,往后咱们与沈家人接触时也该多加小心才是。沈宓不是善茬,这位沈姑娘年纪虽小,看来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那是自然。”
韩稷凝起眉来。
可不是谁都有本事让他被摆一道的!若不是他恰巧问了句董慢,只怕到如今他还被蒙在鼓里。
当然,上次他是轻了敌,往后他是再不会给她任何机会了。
他回头再看了眼浓重的低云下静穆的沈府,掉转马头,飘然远去。
沈雁磨磨蹭蹭地随着沈宓进了内院,心里早恨不得拿把刀追出去把韩稷给剁了!想不到此人不但凶狠而且阴险,刚才他见到她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估计是早就看出来她躲在后头偷听了。
他有这本事,那么在她出来之后对他横眉冷对之时,同时也察觉到沈宓根本就没曾离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怪不得他方才压根不理睬她,原来是等着看她倒霉!
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实际上比她想像得更渣!
“还不快走?!”
负手走在前头的沈宓回头冲她喝斥了一声,她连忙紧跟上几步。
华氏在庑廊下领着捧着帐册的黄嬷嬷去库房,见状便停步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沈宓弹了弹沈雁额角:“你问问她!简直气死我了!”
华氏这段时间待沈雁宽厚得紧,光记着沈雁的好,也早就忘了她同时还是个闯祸精,这会儿听得沈宓从头至尾细细说来,从前那些不大愉快的记忆便全都涌上来了!
她提裙紧走几步到了沈雁跟前,掐着沈雁耳朵便往屋里走,一面走一面倒竖着双眉大骂:“真是三天不打你就敢上房揭瓦!人韩公子是魏国公府的大公子,头次上门你竟敢给我跟人家无礼?你一个闺女家没规没矩地,传出去哪还有点脸面在?!看我今日不揭了你的皮!”
说罢已到了屋里,她风风火火地进屋取来了鸡毛掸子,将拔腿就想开溜的沈雁又拖了回来,对准她后背噗噗两下便抽了过去!
沈雁疼死了!
虽说是冬月的天气穿得厚,可也架不住人家力气也下得重啊!
她赶忙围着屏风软榻躲避,一路大声叫嚷着黄嬷嬷她们快来救驾。可是华氏发起火来那也不是一两下就收得了场的,何况她如今时常在外应酬,见惯了人家那些端庄温婉的名嫒闺秀,再想起自家丫头竟是个这么不着调的淘气包,心里越加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