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世加起来也没有沈夫人经历的事情多,也没有她活的岁数大,沈夫人人品如何岂不论她,但她思虑之周密,行事之沉稳,有很多地方其实都值得她学习。
可正因为如此,沈夫人的一切举动都值得深思。
她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沈家虽然没曾与安宁侯府有过往来,但冥冥中却存在着一丝默契。就像前世两府从无私下接触,沈家却始终以忠义之臣的身份紧紧站在已立为太子的郑王那边。以至于那么多年,楚王也没能斗垮太子,反而对沈家始终以礼相待。
“姑娘,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正冥想着,胭脂给她剥了只新鲜的青桔,递给她。
“眼下先看太太那边的动静。”她说罢,把桔子放在手上看了半天才放进嘴里。
咬了两口她突然停下来,抬起脸道:“挺甜的,哪来的?”
胭脂拿帕子给她擦手,一面道:“就是早上小世子让宋疆送地址来的时候送过来的,说是淑妃娘娘的弟弟前番从潮州卸任归京,带了几筐那边的桔子进贡给皇上,也带了两筐给淑妃娘娘,楚王殿下便送了一筐给小世子。”
“淑妃的弟弟,是杨密?”
沈雁忽地吐出这个名字来。淑妃原有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哥哥身子不利索未曾入仕,弟弟杨密倒有几分才学,前世她死的时候官位做到了中书省参知政事。当时楚王文有杨密武有韩稷,这二人堪称他的左膀右臂,所以很具几分与太子党相搏的力量。
再来说回沈家在夺嫡大战中立场的问题。
沈家诗礼传家,在立储大事上会站在地位名正言顺的太子那边顺理成章。
也只有这样才符合为人臣子的本份。
皇帝倚重沈家乃是看中了沈氏的庞大家族以及士族力量,沈家或许会因为朝代兴亡而变节,但在同样是赵氏子孙为政的周室朝堂上,他却不可能做出站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楚王这边,从而对付上位太子的这种没有节操的事,否则,沈家又还以什么立足于世?
如果是因为这层,安宁侯府选择与沈家建立起无声的默契,互不往来但目标一致,倒是在情在理。
只是沈雁不明白,太子才刚刚被废,这个时候的沈夫人怎么会知道郑王将来一定会当上太子呢?楚王虽是庶出,但比郑王大一岁,何况郑王也只是皇后嗣子,要以立长立嫡什么的来强制约束的话,严格说起来,郑王并占不到多少优势。
沈夫人与安宁侯府的接触,看起来倒像是认定了郑王将会是下任太子之选似的。
沈雁只觉得她所看到的京城越来越复杂。从前不曾关注这些的时候,只觉得内宅是内宅,朝堂是朝堂,如今她才稍稍接触了点边缘,便觉得内宅之中的事务竟与朝堂之事密不可分。沈夫人对外这一举一动,至少都寓含着沈家未来的走向。
“姑娘认识这个人?”
胭脂又给她剥了一个,顺口问道。
她这才发觉自己想得有些远了。后宫之争虽然终将也影响到沈家,如果最终楚王赢了这场战争,沈家虽然落不着什么不是,但终归也曾追随过太子。事后能不能得到新皇重用又是难以预知的了。
想到这里她不免叹了口气。
从前朝第一批起义军在徽州掀开了战争到如今,天下已经惶惶不安了三十来年,若再加上接下来这场夺嫡之战,又不知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了。
而关键是,谁也不知道下任皇帝能不能使得民心真正安定下来。
她摇头下了秋千,从一盘子桔子里挑拣了几只,让福娘带着一道去了长房寻沈弋。
想这些事情特别的费脑子,她投出那三万多两银票烧出的火又岂是三两下就能扑得灭的?刘氏在曜日堂里如何交代的她不知详情,但她知道肯定是因为她没有把事实交代完毕,沈夫人才会暗中让人再去查她。既然如此,那足可见刘氏的霉还没倒完,她大可以暗中指点江山,面上则继续观看这场火势。
沈弋在沈雁到来之前已大致听说了刘氏的事,她也隐约察觉到跟二房有关,但这里头刘氏是长辈,沈宓和华氏也是长辈,长房虽跟二房处得好,但也不便因此去得罪三房,这种事她就是随便说上两句落到有心人耳里都能成是非,是以沈雁来后她半句也不曾提起。
陈氏近日虽然低调,但因着林嬷嬷的死,看到刘氏倒霉,她也暗自痛快,但因着长房一直沉默无言,她也只得做出不相干的样子。
沈雁往府里转了转,便把各房态度摸了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