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若有不妥便立刻前去寻求答案,是她这么些年养成的习惯,即使林婶身份并不起眼,那也得弄清楚才算数。
这边厢赵隽与陆铭兰跟孩子道别毕了,扶疏便仍扶他们出门去。
仍遁先前的竹林小径往外走,前面观音殿里将会有智通禅师在那里接应。
林景洛神情开始放松。牵着林婶的手摇摇晃晃。一面指着飞过去的蝴蝶让她看,一面又蹦蹦跳跳地指着树上的果子问林婶能不能吃,雀跃的样子跟先前在屋里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林婶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扶疏看着林景洛欢快的样子一直噙着笑意未退。半路让宫女去装些果子让他带上,又拿了个包袱给林婶:“都是皇后亲手做的衣裳,还有些书,是皇上特地挑选出来的。姑姑识字,请得闲先给小皇子启蒙吧。”
林婶接过来。牵着孩子进了殿。
寺里这边用了斋饭之后继续颂经,林婶则带着林景洛从侧门上了大街,一路往东城门走去。
沿途所经之处尽是商贩货郎,热闹得很。景洛想吃糖葫芦。林婶给他买了一串儿,再看到卖糖人儿的,他只是看看。却不再要买了。娘俩到了城门口,林婶买了些针头线脑的。正碰上庄子里的熟人,站着唠了几句磕,对方顺手从篮子里拿了两颗金桔给景洛,景洛称了谢,这里才告别。
娘俩雇了辆驴车,出了城门。
跟任何一对村头母子一般,没有任何异常。
陶行跟随在足够安全的距离,往东庄去的路他极之熟悉,几乎闭着眼也能找到林婶的家,而就算是隔着行人和车辆,他也能凭着对环境的熟悉揣测出她的下一步目标。
车厢里景洛看着最后两颗糖山楂,吞吞口水,送到林婶嘴边:“阿娘吃。”
林婶微笑:“阿娘不吃,阿娘牙疼,洛儿吃。”
景洛执着的:“至少吃一颗。”
林婶象征性地咬了一小口,景洛这才放心地吃起来。
驴车往韩家庄子的方向驶去,到了村口,林婶付了车钱,娘俩儿便就直接沿小道回了家。
村里的日子安然又平静。天气渐冷了,下晌浆洗了衣裳,顺便晒了被子,顺便唠叨了几句景洛弄脏了的裤脚,又去地里摘了菜,眼看着暮色渐浓,炊烟已起,黄昏里四面也变得寂静起来。
饭后林婶给景洛打水洗脚,景洛看着她,忽然搂着她的脖子,溺声道:“阿娘,我不想回父皇身边去,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软软的小胳膊搂着她的脖子,声音也像是无数的糖葫芦所化成,甜腻,温软,让人无法拒绝。
林婶将他放开,说道:“你是大周的皇长子,将来会是太子。你有经世治国之责,怎么能总是跟在阿娘身边呢?洛儿长大了,要开始学习许多道理了。看,”她把一旁包袱打开,拿出本《三字经》来,说道:“这是皇上给洛儿的,是期望洛儿成为很有用的人,能造福百姓的人。”
景洛又扑到她肩上:“可是我走了,阿娘怎么办?没有洛儿在,阿娘要一个人去地里种菜,一个人去收花生,一个人吃饭,做针线的时候,也没有人给阿娘递剪刀了。”
林婶红着眼眶,微笑道:“那洛儿就常常回来看阿娘好了。”
景洛没有动。他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时常见面是根本没办法跟住在一起相比的。
“好了,先不说这个,水都凉了,我去给你加点热水。”林婶扶着他坐起,提起水壶起身。
转身过来后她脸上的平静亦化成隐忍,走出门槛时脚步也微带些踹跚。
如常地从锅里舀了水进壶,那速度却越来越缓,越来越迟钝。最终还是不得不停下手,抬袖印了印眼眶。
端了盆正要出厨房,房里却突地传来水盆翻倒的声音,紧接着之后又是“啊”的一声尖利的童音惨叫!
“洛儿!”
她全身神经立时紧绷,立刻甩了盆冲进屋里。
一把刀搁在她颈间,另一把刀则搁在景洛脖子上!
“阿娘!”景洛眼泪噗地流出来,但却拼命地咬着下唇没有哭出声。
她努力地放缓情绪,说道:“洛儿不哭。”随着话音,她右手一扬,一道寒光倏地从袖里飞出,持刀的两名杀手下意识动了动,趁着这当口,她一个后仰抬脚踢向身前这人的喉管,身子同时从刀底滑过去,另一脚堪堪踢飞景洛颈上的刀!
“阿娘!”
景洛立刻将她抱紧,如同贴在树上的小猕猴。
林婶家离韩家庄子不远,陶行蹲在屋顶上吃烧饼,忽听得前方传来孩童尖叫,细辩之下正是林婶家方向,顿时烧饼丢了喂狗,如箭一般也掠到了林家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