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好好吃药,也不好好吃东西,后面躺在床上也只不过眼珠子转悠,每到申时的时候,大约能清醒些,有点力气,便会拉着林熙的手,一个劲儿地嘱咐,嘱咐的还是那些说过的话,有的时候,甚至昨日讲的,今日也要提,林熙只她已经是最后的时光,越发的心里不舍。
回光返照的时候,她精神矍铄的拽着林熙,只瞧着她不言,林熙知道她惦念的是什么,便说了一句话:“您放心,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叶嬷嬷满意了,在渝哥儿赶来磕头时,她笑得很甜,就连脸上的疤看着也都慈祥了。
她归西后,谢家给置办了十分体面的丧事,一个教养嬷嬷而已,却这么大的阵仗,别人虽觉得有些过了,却也说不得什么,一来这嬷嬷本就传奇,二来偏又教养出了谢家的主母,人家现在更把她当干娘一样的供奉着,反倒是人家重情守义之举,谁能多嘴多舌?
当大家以为谢家这般抬举叶嬷嬷,已经是至高的待遇时,宫里却来了人,上等的楠木棺材送进了谢府,傍晚时分,来了牛车将其拉了出去,众人差异,随后皇榜贴了昭示,说这叶嬷嬷以前在宫中伺候时就深得皇太后喜欢,如今她去了皇太后闻之悲伤,想到昔日情谊,便特许将她接入皇陵,与她同葬。 当然皇太后还健在,所谓的同葬,便是同陵而已,人人都当她是个陪葬,添份荣耀,只有林熙和宫里那几位心里清楚,她入藏的可不是一般墓室。
叶嬷嬷的丧事因为宫里的插手,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但不管怎样,叶嬷嬷的名头在城里又热闹了一轮,谢家固然是得了份恩义的名,唐家却也没被晾着,一样的热乎。
渝哥儿和朱家千金成亲后,日子过的也十分顺风顺水,谢慎严和叶嬷嬷在某些方面得到了很好的沟通后,破天荒的从藏书中寻了三本书出来,约了渝哥儿到府中一读。
虽是这一读,却已经是唐渝的造化,他本就是个玲珑七窍心的人,在之后的一年多里,那时一路向上,很是平顺,而如今叶嬷嬷故去后,得了皇太后惦念的恩典,还准入陵,这无端端的又给唐渝脚下添了砖,朱家本就精明,一看这种情况,立时往内里传了话,朱皇后立时在皇上耳边言语,皇上也觉得是该也有个奖赏,于是唐渝借着叶嬷嬷归去的风儿,又往上窜了一窜,落在了大理寺少卿的职务上。
这是实缺儿,短短几年时间,一个探花郎走到这一部,可着实是个传奇了,甚至比着当年的雷敬之,也还走的快一些。
快了是好事,也自是忧事,当天晚上,不少官员道贺之后,唐渝便愁眉苦展的坐在屋里,寻思了一来回,第二天早上就拜到谢家府上。
有道是明白人不说绕圈子的话,唐渝一来,谢慎严就逗了他一句:“老太太给你留的福,到底是接住了,怎么还蹙着眉,难道显低了?”
“我的哥!”渝哥儿直接往他身边一站,打了个千儿:“您就别逗我了,人人都觉得我乐呵,得意,可我是真愁。”
谢慎严眨眨眼:“愁什么?是愁夫人的债难还,还是愁自己脚下离地太高?”
“都愁。”渝哥儿说着凑得近些:“这不赶紧找哥你给讨个主意嘛!”
“你又不傻,要我什么主意!”
“我是有主意,可是我那主意不大好,我怕坏事!”渝哥儿说着小心的看着谢慎严。谢慎严捏了捏胡子:“坏不了事,老人家还健在,我们动不了。”
“可是有她在,是不是更容易?”
“我不这么看!”谢慎严望着他:“你现在身居高位,应该开心,为何蹙眉?还不知明白朱家趁机把你捧起来,是给朱家自己占席位吗?你横竖是他们的棋,可你不也有自己的盘算?皇太后是恩典,但恩典的不是你,是叶嬷嬷,你不过是借东风而已、皇太后固然对叶嬷嬷好,念着旧情,但她们之间的情谊,是你和我可以去估算,去赌的吗?更何况,你为什么坐立不安,也是怕有捧杀,那皇太后难道就不能一样?”
“所以哥您的意思是……”
“按你的原本意思来。”
“我可是想丁忧的。”
“那就趁机丁忧吧!反正你已经到了这个品级。歇上三年沉淀一下也好,一来免得人嫉妒招惹是非,二来还能给朱家稳稳气性,免得劲头太冲招忌讳,朱家这会儿也是乐得过头,等你丁忧之后,恼个两天自己就会转过弯来,不过记住只你的主意,没我的参合,你日后迟早要成朱家的主心骨,韬光养晦是没错,但也得抓住机会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