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老侯爷皱着眉头言语:“有你这般自乱阵脚的吗?”
侯爷夫人昂了头:“我这叫自乱阵脚?我这叫壮士断腕,你能舍得了自己的儿子,却连一个孙媳妇都舍不得吗?”
“舍什么舍?你没听见丽嫔已经要自请殉葬吗?这种举止不但掩盖了她的丑事,还能得个贤名封赏,而皇后见她这么知大体,自然会给她树牌坊,加追封,林家此事之后也能得一轮风光,你却闹着要谨哥儿休妻,莫不是怕人家抓‘不到把柄,闻不到味吗?”
侯爷夫人一时语塞,昂着的头颅也渐渐垂下,只是她瞧看着谢鲲的目光,怎么看都透着母亲对儿子的疼惜,而站在谢慎严背后,偷眼瞧看到侯爷夫人此等神情的林熙却清楚的知道,这一下她的安稳日子没法子安稳了。
“病急乱投医,亏你跟了我这些年,见了多少事,怎么今天却坐不住了?我知道鲲儿能耐,是你的心头肉,可家训祖训你不知道的吗?我告诉你,别说一个儿子,只要能保住我谢家,就是三个四个我也舍得!”老侯爷说完这话,抬手就把手边的茶杯给扫去了地上。
立时谢家厅内的人齐齐下跪,林熙也跟着跪了,就连侯爷夫人也都低着头躬着身子,再不见方才的傲色。
“你们都给我记住!谢家能走到今日,不时一时的运气,更不是一代的牺牲才有今日!他是世代相传,是世代共同守护才有今日之兴!面对大难,有生,有死,有欢者,有悲者,可不论怎样,心都在一处,都是为着谢家!”
厅中之人皆低头点头,无声的响应着。
“宅中妇人听着,你们进了我谢家的门,就是我谢家的人,生死入在我谢家谱上,葬在我谢家坟茔之中,福可享,难同受,这才叫生死与共,都可知?”老侯爷说着这话,眼神已落在了林熙这里。
厅中妇人皆应声,林熙却明白,侯爷的话是告诉她,倘若真有这么一日,谢家发现端倪来,她必会被断腕下堂!
心中喷薄着热血,可却难言骨头里透来的悲凉,那一刻她莫名的想到了叶嬷嬷叫她守住心的话,她忽而醒悟过来,守心不止是为了在夫婿的妻妾之事上伤不到自己,而是在大家族的利益算计中,对自己身为棋子最后的自持。
她捏了拳头,昂起了头颅,迎着老侯爷的目光,开口言语:“孙媳谢林氏,明白。”
第一百二十五章 秘
站在院落里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林熙觉得眼角发疼
老侯爷言有深意的教训之后,便抬手叫妇人们都离开,留下了爷们儿在厅中。
林熙这一路昂头前行而回,她明明感觉到背后的凉意,却也努力的抬头,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软弱。
手中的信笺此刻被她揉成了团,此刻她觉得这封信完全没有转交给大伯的必要了,因为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罪证,是可以关系到一个家族兴亡的东西。
从那边回来,心中悲凉的她就从笼箱底下翻出了这封信来,她顾不上忌讳,便将信拆了,结果她看到的是让她心如坠深渊的字句。
“爹,娘,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女儿我应该已经是另一幅光景了。此刻执笔之时,人人羡慕道贺着我的留中,在她们描绘的日后风光里,我却心在滴血。女儿的错,就是沉浸在父亲言语的风花雪夜中不能自拔,纵然伤心踏上这宫闱之路,也希冀着能活出一份骄傲来,可是,当我见到皇后,知道我会留中后,我才知道,一旦走错一步,就无力回头,就是拼劲所有的力气掩埋着,也没用,终到底是掩耳盗铃罢了。叶嬷嬷对我说过,宫闱是吃人的地方,每个人的笑容里都有一把刀,那时我听不进去,可等我想听时,她却已经不与我言。爹,你要女儿尽孝,你要女儿成为你扶摇直上的青云,可是你一定不会想到我不是青云,我是棋子,不单单是你的,还是皇后的。我此时才知道,再是母仪天下的女人,再是端庄高贵,她们的心也可以毒辣到比兽不如······而我明明不愿,却无力反抗,因为我反抗不起。爹娘,女儿为自己的错将付出的是生命,在你们痛骂我时,请想想我含泪临死的心,便省了那些口舌吧。这一世,我只能用命纠错,不让爹娘受累,尽了我最好的孝,而下一世,我唯愿活在农田乡舍间再不知风花雪月情深意浓,再不入宫门半步让自己滴血而行。不孝女,佳儿留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