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一愣,当下冲林熙指了下跟前椅子,自己就折身去了后堂。
林熙乖乖的坐在那里等着,片刻徐氏回来,她立刻起身候着,徐氏冲她指点要她坐下,人便言语:“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林熙垂着眼睑:“说我能这么想是好的……”
“对,你能这么想是好的,对的,但是,有些事却也得特看,那凝珠能愿意出来死,其实是有原因的。”徐氏说着把凝珠是怎么由千金小姐变成罪民贱民入府的事讲了一遍,最后才说到:“轮她的姿色和才学,若是落在别处,少不得最后在瘦马与玩物中徘徊,论及哪一个不都是辱没了门楣的?从我这里出去,自己图个干净抹脖子也好,上吊也好,在外道来,都与我谢家无尤,但这件事我们真就没干系吗?总要领她护着名声的情谊,关照她家中还罚没在别处的姐妹不是?”
徐氏这般一说,林熙便懂了凝珠的取舍,毕竟她自己遇上这种事已经逃不掉的话,自是索性拿自己换同根姐妹的另一出路了,于是对于凝珠所持的不解也自是消弭了。
“所以眼下这桩事,就这般处置了便是,至于为什么怀上了,你可以慢慢的查!熙丫头,你是谨哥儿的媳妇,当初也是我做主要你给丫头开的脸,也许这事儿上,我看着这门心思最重,但我今日把话也给你丢个敞亮,这事上没我的手脚,明白吗?”
林熙望着徐氏那一本正经的脸急忙应声:“婆母这话重了,打我知道这事儿起,就真没想着是您的意思。”
“哦?”徐氏挑眉:“怎么说?”
“我是冲喜进的门,彼时夫君身子孱弱,前途未卜,婆母张罗着开脸,也是怕万一无后,多个念想,做儿媳的怎会不懂这香火所继的大义?所幸家门壮硕高风,夫君得福熬过难关,两个通房虽收在身边,他却也爱惜我照顾我,愿用避子汤护着家门的血脉,许我无有庶长子的承诺,这是熙儿的福,而这半年来,婆母身为长者,自是看在心里,从不拦一把,说一句,默许有之,做儿媳的又怎能不懂婆母的看护之意?我真真得了大福气了,怎会不知好歹把这事儿算在您的头上?”林熙说着不好意思般的抬了头:“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婆母不待见我,想与我为难,也断不会拿这种事来玩笑,毕竟家族血脉何其重要?尤其如此的厚重家世,更是要千载万年的呵护才成啊!”
徐氏望着林熙,脸上满是满意的神色:“你知道就好,所以这件事竟然处置到现在这一步,就是时候,撒上尘埃,掩埋过去了,只等个一年半载的,都被抛却脑后了,咱们才能来细细算计,看是谁在这后面捣鬼想要坏了我谢家家门的厚重,你说对吗?”
林熙点头相应,毕竟谢慎严已经早先一步提点过了。
于是林熙就这样在徐氏的身边,听着她开始细数当年她经历过的重重,直到日头高照,肚子咕咕叫时,才在徐氏的笑容里,一脸羞涩的告辞而去,而她走后,徐氏由内堂直奔了相连的书房到了安三爷的身边。
“婆婆的瘾可过足了?”安三爷执笔作画,见她来便是笑着问话,徐氏白他一眼,直接伸手抓了他的笔:“才没功夫和你说这些,我只问一桩:若真是如公爹所料的那般,这么姑息着合适吗?是不是找个别的什么由头先去了那祸根?”
“不能一刀致死,何必打草惊蛇?何况前途未定,万一是那边得道了呢?装傻着吧!”
“那要装到几时?”
安三爷眨眨眼,彻底松了笔,冲徐氏勾勾手指头,徐氏把手里的笔放下,半趴桌上把脑袋凑了过去,安三爷便与她咬了耳朵:“慢则八年,快嘛,三年。”
徐氏的眼里闪光:“你,确定?”
安三爷点点头:“大哥伺候在御前的,皇上的身子骨他清楚的很,何况,庄贵妃弄得那些东西,都是些坏龙根的药,御史出言拦不住反倒遭贬,这留名谈不上高义,直书又不得效,谁还会吭声?”
“这倒是,皇上不打不杀的贬之,最是言官们无奈的,自然都闭口了,只是皇上正值壮年,身子骨也是很好的,真有你说的……”
“千里之堤都能毁于蚁穴,皇上的身子铁打的吗?那些东西……哼!”安三爷说着推开,再次抓了笔,口中竟哼唱着一句戏词:“你我只管高坐在旁,慢慢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