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的父亲也都健在,两个家庭完整和睦。
杜恒霜却不大记得那时候的事情,嗔道:“又胡诌。我什么时候胖过?我什么时候捻不了针?——你别仗着比我大几岁,就老是诓我。”
青梅竹马的一个坏处,就是你穿开裆裤、流鼻涕、甚至尿床的黑历史,都在对方的记忆里栩栩如生。
萧士及笑着亲了一下杜恒霜的面颊:“我从不骗你。那时候你才两三岁,当然记不得这些事。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每次我去你家,你就扑到我身上,非要我抱。我那时候也才五六岁,你又那么胖,我哪里抱得动?只好哄着你,说及哥哥可以背你。然后你就乖乖地趴到我背上,让我背着你在院子里转圈儿。”
说着,萧士及捧起杜恒霜的面颊,定定地看着她秋水盈盈的双眸,温言道:“后来,我回家之后,就吵着要跟我爹学功夫。我爹问我,学功夫做什么?我说,学好功夫,我就有劲儿了,就可以每天抱霜儿妹妹。霜儿妹妹以后恐怕会越来越胖,我担心到时候抱不动她,她就不理我了……我爹笑骂我没出息,还让我去找你爹,说如果你爹同意,他会教我功夫……然后我去找你爹,也就是岳父大人,他却夸我有出息,然后开始传授我童子功……”
说起那时候的事,萧士及忆起了他的爹爹萧祥生,那个曾经顶天立地,给他撑起一片天空,给他一个幸福童年和少年的男子,眼里不由得湿润起来,可是想起自己的岳父杜先诚,知道他还健在,心里又觉得温暖踏实。
杜恒霜的眼泪却已经止不住流下来,她赶忙把头扎在萧士及怀里,轻声道:“好,我明天陪着你。”顿了顿,又道:“平哥儿和安姐儿也一起陪着你。”
萧士及点点头:“我们一家四口,好好在一起过一天。——明天我带你们去曲江池看芙蓉荷渠。”
杜恒霜静静地在萧士及怀里偎依一会儿,才叹口气,拿食指戳着萧士及的胸膛,道:“及哥哥,你说,你从来不骗我?”
萧士及“嗯”了一声,立刻警觉起来,斜睨着怀里杜恒霜莹白的耳垂,看着那耳垂一点点爬上一丝丝红晕。
“及哥哥,你在乌水镇获救,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恒霜垂着头,终于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问。
萧士及苦笑。刚才还温情脉脉,这会子却又开始审他了。不过,她要不审他,他还不自在呢。
“这件事说来我也很奇怪。我被突厥人追杀,逃到乌水镇。因把被突厥人的探子寻到,我连大齐的边军都不敢联络,只一个人躲在那个破旧的土地庙里……”
随着萧士及的叙述,杜恒霜眼前似乎出现了当初一幕幕情景,那奔袭的烈马,雪亮的弯刀,震天的嘶吼,还有成千上万倒下去的大齐将士,忍不住紧紧抓紧了萧士及的前襟。
萧士及拢了拢胳膊,将杜恒霜在怀里圈得更紧些。
“……后来,我以为我快死了,却发现有人找到我,将我救了回去。我清醒过来后,发现居然是穆侯家的三小姐穆夜来。”说完这话,萧士及紧紧盯着杜恒霜的面颊,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杜恒霜喃喃地道:“原来真的是她……”过了一会儿,又道:“我确实欠她一个人情。若不是她,你说不定就真的死于非命了。”说着,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萧士及的脖子,将头扎在他的颈项之间:“我要好好谢谢她,真的要好好谢谢她。她的要求……我一定尽我所能满足。”
萧士及放了心,笑着道:“若是她就是要进门呢?”
杜恒霜一窒,抬眸飞快地睃了萧士及一眼,青葱般的手指顺着他的颈项往下轻轻滑动,在他的喉结处摩挲两下,萧士及发出一声低吟,鼻息粗重起来。
“她能不能进门,不在我,在你。你若是想她进门,我……当然没话说。”杜恒霜垂下头,一只手不安地将萧士及的前襟绞成一团。
萧士及笑着又亲了一下她的面颊:“小骗子,小醋坛子,还装大方呢,怎么装也装不像。”
杜恒霜脸更红,忍不住急道:“我都说了你做主,你还说我是醋坛子。若是我说不让她进门,你是不是要说我是醋缸、醋瓮了?”
萧士及见杜恒霜急了,才赶紧安慰她道:“我是逗你玩呢,看你急的,瞧,汗都冒出来了。”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块帕子,细细地给杜恒霜擦拭额头上的汗,又往杜恒霜背后探进一只手,道:“连背上都冒汗了。你啊,虽然是做娘的人了,还是改不了的急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