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素素不肯,道:“我来喂吧。这一向都是我喂的。你从来没有给人喂过饭,不要越帮越忙。”
安子常横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接过小碗,拿起调羹,往奶白的鲫鱼汤里舀了一勺,拌到饭里,然后夹了两颗菜蔬放到碗里,和着拌了鱼汤的饭一起喂到杜恒霜嘴边。
调羹触到她的唇,她才微微张开嘴,无意识地含了一勺饭咽下去。
诸素素在旁边瞪眼看着,笑道:“你还行啊!说吧,都喂过多少个女人才练出来这一手绝活儿?”
安子常好笑:“你看我是给女人喂饭的人吗?——要喂,也是她们喂我,好不好?”
“切,你就吹吧。”诸素素嗤之以鼻,也坐下吃饭,然后含着一口饭粒问安子常:“为何想到要给霜儿喂饭?说,老实交待!不要敷衍我。”在安子常的田庄住了一年,诸素素逐渐了解安子常这个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什么都在乎。他做事,少有不计得失的时候。
安子常一边给杜恒霜喂饭,一边懒洋洋地笑道:“因为我想喂,就喂了。——现在不喂,以后恐怕就喂不着了。”
诸素素翻了个白眼:“你正正经经说话会死啊?总是说一半藏一半。——我偏不问你是为什么,我憋死你!”
安子常大笑着放下调羹,换了一双包银的竹筷,道:“我就是不说,看你能熬到什么时候!”
两个人说笑一阵,再看杜恒霜,她还是温柔地笑着,眼光迷迷蒙蒙,思绪不知道沉浸在什么地方。
吃完饭,诸素素叫一个粗使丫鬟过来收拾桌子,然后扶着杜恒霜去院子里遛弯。
安子常静静地跟在她们后面,过了良久,才道:“……他活着回来了。”
诸素素正给杜恒霜指着墙角的一株小野花,跟她说那叫“矢车菊”,要是采一大把回来,插在五彩的陶罐里,有种别样趣致的美。
听见安子常的话,诸素素也没有多加思考,随口道:“回来了?谁回来了?”
安子常顿了顿:“……萧士及。萧士及活着从北方回来了。今天刚得到的消息,我还在兵部见了他一面。不过没有说话。”
诸素素猛地回头。她的动作太猛,居然将杜恒霜推了一把。
杜恒霜往墙边扑过去。
安子常一个箭步抢在前头,贴在墙根儿站着,让杜恒霜一头扎在他怀里。
诸素素气得忙将杜恒霜拉过来,对安子常道:“你别太过份!霜儿她丈夫既然还活着,你这样做,让她以后如何面对她的夫君?”
安子常的眼神黯了黯,慢慢离开墙根儿边上,在前面带路,慢条斯理地道:“是,萧士及还活着,但是,你觉得霜儿还回得去吗?”
诸素素一愣,狐疑地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自从杜恒霜将自己自闭之后,诸素素使尽浑身解数,用了许多种办法,想让她醒过来,但是都不得其门而入。她真的不知道,杜恒霜将她自己的意识藏到哪里去了。
因为她沉浸在医术的世界里,安子常就没有告诉她,萧士及死后,萧泰及“借袭”了爵位,而萧家还给萧士及娶了阴婚,给萧士及带孩子。
现在萧士及回来了,这些事情,也该让诸素素知道了。
不过,安子常坚持,如果杜恒霜不能清醒过来,她们就不能出这个田庄一步。
待诸素素听见萧士及结阴婚,陈月娇抱着萧士及的牌位成亲,就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啧啧有声道:“这得脑子里面进多少水,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不成?非要嫁给一个牌位。你说我是该夸她有先见之明呢,还是该夸她走狗屎运呢?就这样也能轻轻松松吊到一只高帅富……”想当年,自己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诸素素笑了一回,转头看见依然沉默微笑的杜恒霜,又收起笑容,怜惜地看着杜恒霜:“以前,我以为我的运气是最差的,没有之一。现在我发现,我不是最差的,只能算最差之一。真正运气最差的人,大概是霜儿这样的。”
本来有一手好牌,却不知怎么搞的,一张张被人掀了牌底,输的精光,就跟自己失手亮了牌一样。
到底是天作孽,还是自作孽?
输都不知道是怎么输的。
安子常跟着笑:“一般人听见这样的事,大概有两种想法,一个是萧家仗势欺人,给死人娶小姑娘。还有一个是,这小姑娘大概跟萧士及有私情,不然怎么会在萧士及死后,还要执意嫁给他的牌位,给他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