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过一面铜镜,睁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的人。
虽然光线不好,铜镜看人也不清楚,但是她还是看得出来,铜镜里面的人,早就容颜尽毁了……
被封裴敦的鞭子划伤了脸,后来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她的脸就这样毁了。
而且因为那一次受伤太重,她的肺至今没有缓过来,一道阴雨天气,就咳嗽得气都喘不过来。
她就这样眼睁睁坐了一夜,一点都睡不着。
第二天天一亮,就有人过来叫她过去做活。
她现在的活儿,比以前轻松多了。她只要教几个女子的规矩就行。
封娘子给她的活儿,让她教这几个女子,只要把她会的东西,都教给这几个女子就可以了。包括她走路的姿势,穿衣打扮的习惯,还有爱吃的东西,爱说的话,爱唱的歌,爱跳的舞,都要事无巨细,全部传授给这几个女子。
穆夜来本来在封家的庄子上做苦力。
封裴敦死后,她的日子好过了些。
再后来,封家的大夫人邵氏将她从庄子里调出来,送到这个别院,让她做教养妈妈。
她的卖身契捏在邵氏手里,还有,梦儿被赶出去之后的下场,她也不时听人说起,所以她不敢起别的心思,只是一门心思在这里做她的教养妈妈。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穆夜来跟她教养的几个女子一起吃饭。
封娘子居然意外地跟邵氏一起来别院看她们。
“吃完饭,咱们出去见见世面。”封娘子笑容可掬地道。
“见什么世面?”
“今儿是柱国公世子娶亲的大日子,咱们去看看热闹。”封娘子一边说,一边含笑瞥了穆夜来一眼。
穆夜来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机会亲眼见一见那盛大的场面。
“好啊好啊!封娘子,咱们什么时候出门?”那几个女子连忙问道。
“你们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去换衣裳,换完衣裳咱们就走。”
安国公府和柱国公府都在崇康坊,其实筝姐儿出嫁,就是从安国公府到柱国公府,隔壁邻居的距离。
但是真正娶亲可不能这样敷衍了事。
平哥儿亲自择定娶亲的路线,从安国公府出来之后,要出崇康坊,在长安朱雀大街上逛一圈,然后才回到崇康坊的柱国公府,是一定要把两点一线,拉成一个大大的圆形,恨不得绕整个长安城一周。
所以就算她们没有请帖,也可以在大街上看见新郎官的风采。
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出来亲迎的柱国公萧士及和秦国夫人杜恒霜。
一切都是为了表示,这个嫡长媳是他们极为满意的。
柱国公府里面,此时也坐满了从各地来的亲朋好友。
方妩娘坐在杜恒霜房里,一直止不住地流泪。当然,都是高兴的泪水。
“……当年你出嫁的时候,我担心得不得了。一转眼,你已经嫁了女儿,又要接儿媳妇了。”方妩娘感慨万分,想到远走的杜先诚,她更加黯然。
凑近杜恒霜耳边,方妩娘轻声问道:“……你爹,最近有消息吗?”
杜恒霜摇摇头:“没有。我都不知道爹去哪里了,也没有个送信的地方。”
“唉。”方妩娘用帕子拭了拭泪:“希望他能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吧。”
杜恒霜没有接过话茬,而是转了话题,道:“今儿是主日子,厨房那边一百五十个主厨应该够用吧?”
说起今日昏礼的豪奢,连方妩娘这样大手大脚惯了的人都觉得有些受不了。她担心地问道:“你们这样使排场,不怕言官去陛下那里参你们一本?”
杜恒霜满不在乎地笑道:“嘴长在人家身上,愿意说说去呗。我们的银子都是自己挣来的,谁看不顺眼,让他来跟我讲讲道理。”他们又没有贪污受贿,怕个头啊?!
其实,她没有告诉方妩娘,已经有人去陛下那里参萧士及去了,说他“骄奢淫逸”:“铺张浪费”,以娶媳为名,四处敛财扰民……但是这本子被陛下压下去了。
萧士及现在不需要好名声,杜恒霜也是赞同的。
再说,他们打着大办昏礼的名头,其实是在收拢自己的势力。
萧士及已经从永徽帝那里得到许可,以准备对突厥的战争为名,大力扩展兵权,把持范阳地方事务,已经彻底取代了刺史。
刺史如今只有民政之权,财权和兵权都已经归节度使所有。
杜恒霜趁机命史家兄弟,将安西马场的战马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