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婕妤上前道:“百闻不如一见,秦国夫人真是生得国色天香。”
杜恒霜不动声色起身,对徐婕妤点点头:“娘娘才是花容月貌,正当韶龄,难怪陛下眷宠。”又对慕容皇后道:“皇后娘娘可大安了?臣妇在范阳时刻惦记着娘娘。”
慕容皇后笑着对她招招手:“你还跟我客气。来,过来坐。”竟然拍了拍她坐榻旁边的位置,并且自称也不用“本宫”。
杜恒霜当然不敢跟皇后娘娘并肩,忙道:“多谢娘娘。”然后看了看徐婕妤。
按常理,这个时候应该是宫女搬一个绣凳过来,让她坐在皇后娘娘斜对面就可以了。
杜恒霜进来的时候,慕容皇后把身边的宫女都请出去了,只有徐婕妤还在,理当由她去把绣凳搬过来。
杜恒霜虽然也能搬,但是这样却显得忒也熟不拘礼了。——这是在宫里,又不是回娘家?
杜恒霜当然是一步都不肯多走,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徐婕妤却是一直紧盯着慕容皇后,并没有注意到杜恒霜。
杜恒霜无奈,只好道:“臣妇站着陪皇后娘娘说话就行。”
慕容皇后这才含笑瞥了徐婕妤一眼,道:“本宫要和秦国夫人说说体己话儿,你先下去吧。”
徐婕妤低低地“啊”了一声,不安地道:“娘娘,陛下让妾身一直跟在娘娘身边……”
慕容皇后没有再说话,已经转过头,对杜恒霜道:“那边有个绣凳,你搬过来坐吧。”
皇后发了话,杜恒霜当然可以去搬凳子了。她也就不再等徐婕妤,自去搬了绣凳。
徐婕妤这才明白过来,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屈膝对皇后娘娘行一个礼,再对杜恒霜匆匆忙忙点点头,就飞也似地离开了皇后的寝宫。
杜恒霜留神看着她离去的步伐,不由自主挑高了眉毛。——徐婕妤走路的背影,跟慕容皇后实在是太像了!
“娘娘,您这是……?”杜恒霜不解地问道。她不明白,徐婕妤摆明了从慕容皇后那里偷师,好投永徽帝所好,慕容皇后这样精明能干的一个人,竟然由得她?!
慕容皇后粲然一笑,道:“你觉得奇怪?——她的一切都跟我学?”
杜恒霜看得出来,徐婕妤一切都在学慕容皇后,从装束打扮到行走的步伐,甚至还有说话的姿态,眉宇间的神情。
“娘娘深意,臣妇愚笨,猜不出来。”杜恒霜老老实实地道。或者说,她不是慕容皇后,既不在她的位置上,也没有她的脾气性格,因此她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慕容皇后悠悠地道:“……我故意地……”故意让她学,怕她学不好,还主动跟永徽帝说了,让徐婕妤不伴驾的时候,天天跟在她身边。甚至还经常点拨徐婕妤。
比如皇后喜欢穿什么料子的衣裳,什么花样的首饰,什么口味的菜式,还有,睡前喜欢熏什么香,平时喜欢看什么书,跟永徽帝说话,用什么语气劝谏,都毫无保留地教给徐婕妤。
“娘娘,不是臣妇小肚鸡肠。只是她已经是陛下的宠妃了,娘娘还这样……忒也大度了吧?”杜恒霜忍不住为慕容皇后不值。
慕容皇后感慨地拍了拍杜恒霜的手背,轻声道:“霜儿,我也不瞒你。若是我和你一样,健健康康,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杜恒霜心里一紧,转头看着慕容皇后:“娘娘,素素是个好郎中,她一定能帮娘娘治好的。您不是……不是……一直在将养吗?”连侍寝都交给徐婕妤去做了,难道还不好?
慕容皇后怅然地抚了抚自己的额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明白。素素是不错,但是她也治不了本,只能治标。我如今已经只剩一个空壳子了,不趁自己还能动的时候,为自己的孩子们未雨绸缪,难道等自己撒手去了,将孩子们扔到狼群中,让他们自生自灭?”
“怎么可能?!”杜恒霜忙道:“您的孩子在宫里头,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以为这宫里,比外面野地里的狼要少吗?”慕容皇后笑眯眯地道,却并不悲伤,也不愤怒。因为这是身在最高位的应有之义。
不在狼群中搏杀出来的猎人,不是好猎人。
杜恒霜默然,伸手握住皇后娘娘的手,顿时觉得如同火炭一样扎手。——皇后娘娘的手,真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好了,这些废话少说。我叫你进宫,是想托付你一件事情。”慕容皇后低声道。
“娘娘尽管说。”杜恒霜忙道,她就知道慕容皇后专门召她入宫,绝对不会是只因为太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