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院子里,只偶尔传来几声画眉鸟的叫声,竟有了空山静寂,晚秋鸟语的清明。
诸素素有些不习惯这样安静的杜恒霜,她偏着头打量杜恒霜:“你怎么啦?还在闹别扭?”
杜恒霜一直端着的架子慢慢放了下来。她用手撑着头,斜睨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又是一笑,诸素素竟从那笑里看出一点点自嘲的味道。
“嗯?到底是怎么啦?你老实跟我说,穆夜来的事儿,是不是跟你有关?咱们不谈证据啥的。我跟你说,这件事出来,穆夜来又一口咬定是从你这里走后才出的事儿,再加上你以前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打过她,她不把这件事栽在你身上才是有鬼了。——你放心,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我不从你这个得个准话,我很难确定下一步怎么走啊。”诸素素诚恳地道,伸手握住杜恒霜捧着酒杯的手。
杜恒霜放下酒杯,反手握了握诸素素的手,神情中多了丝感激:“素素,我就知道,你不会跟我疏远的。”
诸素素挑了挑眉,笑道:“咱俩是先苦后甜,不打不相识。”
杜恒霜重重点头,下了决心对她道:“这件事确实是跟我有关,也是我要她走不了路的。”是她嘱咐钱伯,让他去给穆夜来一个小小的“教训”,她只想出口恶气。钱伯回来复命,只说“成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钱伯是把穆夜来的腿借机给弄断了……
诸素素淡笑点头:“嗯,为何呢?”她不信杜恒霜是滥杀无辜的恶毒之人。
杜恒霜苦笑一声,低头道:“我说了,你别骂我没出息。”
“到底是怎么啦?我保证不骂你。其实我知道穆夜来是很讨人嫌,看她完全不要脸面、不避嫌隙地追着别人的男人我就烦。怎么能这样固执,这样不顾一切呢?”诸素素叹道:“但是不能否认,这样的百折不挠,专心如一,是男人都会有虚荣心的。——就算不喜欢她,但是肯定也不会讨厌她了。”
杜恒霜怔怔地看着诸素素,喃喃地道:“……我也是这样的啊,难道他都不记得了吗?他现在只看得见别人的不顾一切、百折不挠、专心如一?”
诸素素语塞,暗骂自己多嘴,胡扯踢到铁板了,忙转换话题道:“你还没说为什么呢。”
杜恒霜怔怔地道:“穆夜来上门来要见士及,说太子妃有话吩咐。萧管事回了我,我……就出去见她。结果她说,她要跟着士及去江南出征……”顿了顿:“我虽然对士及很失望,但是我不能让她跟着去江南。士及是去打仗,不是去游山玩水。兵凶战危,一点点的不妥都会导致战局的变化。她一个女人跟着去,不是瞎捣乱吗?我虽然对士及不满,但他还是我孩子们的爹,我不能让她跟着去。——她去,士及的危险就又增大几分。我要不出手的话,让她跟着,最后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无法接受。”所以,让她断腿,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做法。
诸素素倒抽一口凉气,拍桌道:“难怪!她在病床上还在叫着她要去江南!真是不要脸!”说着,诸素素恶狠狠地道:“该!让她丫地跟着别人的男人跑,活该断腿!——你放心,她这腿,我不治了!回去就把她赶走,以后都列入‘再不医治’的黑名单!”
杜恒霜听了心情又好转许多,笑着道:“那倒不必了。我看,你还是多从她那里挖点儿银子出来,比赶她走要合适。再说,”杜恒霜浅浅地笑:“若是把她赶走了,她找到别的好郎中给提前治好了,继续追到江南去怎么办?”她要的就是要把穆夜来阻挡在长安,不能让她跟去江南。
诸素素明白了杜恒霜的意思,眼珠一转,道:“你说得也有理。就把这座金矿留下吧。”末了满脸凶悍地道:“不把她掏干,我就不是诸素素!”
杜恒霜抿了抿唇,给诸素素续了一杯果子酿,眼睛有些涩,问道:“我是不是很没出息?”说了不在意,却还是暗中出手,铲除那些绕着自己家庭转的苍蝇蚊子。
以前的她,大概会直接在柱国侯府门口,拿箭射断穆夜来的双腿,就跟她当初射断崔三郎的胳膊一样。
可是在出手之前,她没有再依着自己的冲动行事,她想到许多事情,更想到杜先诚对她的当头棒喝,让她做事不能只凭一腔孤勇,而是要用用自己的脑子。她要出手,但是要出手得干干净净,让别人抓不住把柄,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能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那样伤筋动骨。
在那一刹那间,她想到穆夜来跟崔三郎最大的不同,就是崔三郎的事,是陛下默许的,所以她敢放肆。而穆夜来,她若是真的当众射断穆夜来的腿,恐怕穆贵妃不会善罢甘休,甚至很有可能会借机出手,将穆夜来推给萧士及一辈子都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