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抓走的时候,还不知道家里人的消息。
“我不信!”徐文静猛然回头,瞪着崔三郎。
崔三郎笑了笑:“我有必要骗您吗?——不信的话,您一会儿自己去问别人,可以直接问您的主官王文林,看他怎么说。”
话说到这份上,徐文静不信都不行了。
他垂下头,双肩不断抖动着,低声啜泣起来。
崔三郎急了:“徐大人,您不能就只哭啊?也不想个法子?”
徐文静抹了抹泪,伸手揭开食盒的盖子,一边从里面碰出一碗饭,一边道:“我能有什么法子?已经是阶下囚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只有这样了。”
崔三郎听见这话,知道有门儿了,忙左右看了看,往前凑了一步,半蹲下来装作给徐文静整理食盒的样子,低声道:“徐大人,若是您信我们崔家,我们可以帮您保住您家人一条性命。——家产已经抄没了,但是无关紧要的家人的性命,我们崔家还是有法子的。”
徐文静就是在等着崔三郎这句话,闻言忙放下碗筷,对崔三郎道:“那就多谢三郎了。”然后又问他:“你有什么条件?”
崔三郎答应帮他,肯定不是无所求的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一定是有条件的。
崔三郎笑了笑:“徐大人果然爽快。我也长话短说。我想知道,陛下为什么一定要对您赶尽杀绝?”
徐文静有些意外,认真看了崔三郎一眼:“不是说我谋逆吗?——谋逆不就要赶尽杀绝?”
“徐大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说您谋逆,就连王文林都不信,全大齐,恐怕只有陛下相信,这是为什么,您能不能给我解一解惑?还有,您是太州元谋三功臣之一,当时曾经被陛下‘特恕二死’,也就是说,可以赦免两次死罪。就算您真是谋逆,也能被赦免一次。可是您这第一次‘犯死罪’,就要被处决了。这种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崔三郎的话很犀利。
徐文静闭了闭眼,沉吟半晌,道:“你们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我也不瞒您。陛下对我们崔家是怎样的,您也知道。”崔三郎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我这胳膊是怎么断的,您也一清二楚吧?柱国侯夫人一介女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射伤朝廷命官,之后只是赔了一桌酒菜了事,为什么会这样,不用我再说了吧?——若不是有那位在背后撑腰,她怎么敢?!”
听起来,崔家对永昌帝的怨怼,也不是一朝一夕了……
徐文静微微地笑了,半垂下头,仔细斟酌着话语,道:“既然这样,我就说一句。陛下认为我‘谋逆’,不是因为长安的事儿,你应该往北想。”
“往北?”崔三郎一愣:“可否请徐大人明言?”
徐文静再次捧起碗筷,淡淡地道:“高鸟死、良弓藏,向来如此,我是自己想不开。若是你能以崔家的名义发誓保住我家人的性命,我就告诉你。”
崔三郎大喜,忙不迭地发了誓。
徐文静就低声说道:“当初,我们在太州起兵的时候,因突厥在北面虎视眈眈,为了避免腹背受敌,那时候的齐国公,也就是陛下,让我带着密信出使漠北……”又道:“前些天,有个商队带着许多布帛和粮食、金银,离开长安,往漠北去了。你要的东西,在漠北。”
随着徐文静的讲述,崔三郎越听越瞠目结舌,到最后,又恐惧,又欣喜,像是在窒息已久之后,终于看到一点希望的曙光,又像是前途更加艰险,他不知道是不是该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从牢房里出来,崔三郎回到家,径直去了崔大郎的书房。
崔大郎正在屋里等着他。
“去密室吧。”崔三郎有些急切地道。
崔大郎点点头,带着崔三郎去了密室说话。
“大哥,徐文静告诉我,当年陛下还是前朝大周齐国公的时候,想要起兵,但是担心腹背受敌,就遣徐文静带着密函出使突厥。突厥的始毕可汗问徐文静,‘齐国公起兵,是想干什么?’徐文静就把齐伯世的密函给了始毕可汗。始毕可汗看完密函,就同意跟齐伯世合作。”
崔三郎又道:“徐文静还说,那封盖着齐国公印鉴的密函,就在突厥的始毕可汗手里。最近始毕可汗派人到长安和徐文静接头,陛下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这段黑历史,所以一定要整死徐文静。”
崔大郎恍然大悟,道:“难怪当初齐伯世突然实力大增,在所有义军中独树一帜,原来是有外力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