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多的是糙汉,开起玩笑来生冷不忌荤素不拘,沈谨言从一开始的面红耳赤,到后来的充耳不闻格外坦然,充分应证“环境能改变一个人”这句话。
说笑几句后,沈谨言才问起最关心的事:“齐王世子进宫已有半个多月了。不知吐蕃国师可曾松口?”
顾莞宁目中笑意退去,淡淡应道:“还未松口。”
……
自齐王世子被关进天牢后,每日受刑的人不再是吐蕃国师,而是齐王世子。
吐蕃国师果然极其在意齐王世子,齐王世子受刑,比对她用刑更令她痛苦。每日叫嚷怒骂不绝,甚至放下身段哀求。
可只要一问及萧诩所中巫术,她便缄默不语。
哪怕是齐王世子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哪怕她心如刀割痛哭失声,也未曾松口。
如此一来,彼此倒像是彻底较上劲,端看谁先熬不住求饶。
顾莞宁心中阴郁,却从未流露至脸上。一来不愿让萧诩窥见自己的忧心,二来也是不愿让身边的人为自己担心,譬如闵太后,譬如阿娇姐弟。
此时在沈谨言面前,倒是没什么顾忌,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沈谨言也笑不出来了,神色间笼上一层阴霾:“看来,他们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所以才会咬死了不松口。
他们师徒死了无所谓,只怕萧诩所中巫术再无人能解。
顾莞宁目光一闪,低声道:“此事得做好两手打算。罗霆继续用刑拷问他们两人,另外,我打算派人去吐蕃国内,暗中寻找善于巫术的巫道,或许能知晓解开此巫术之法。用重金诱之也好,直接捆绑到京城来也可。”
“萧诩身中巫术之事,知晓之人除了你我之外,还有我身边的几个人。另有徐沧钱大夫慧平大师和大哥。绝不能再传进别人耳中。”
“去吐蕃国内寻访巫道之事,我不放心交给别人……”
顾莞宁话还没说完,沈谨言已毅然道:“我去!”
顾莞宁目光复杂地看着沈谨言:“阿言,你可知道此事有多危险?”
沈谨言点点头:“我知道。吐蕃战败,死在大秦将士手中的士兵极多。便连吐蕃太子也丧命在边关。吐蕃国主心中必十分记恨。此时他示弱退让,不过是因为无力和大秦再战罢了。此时大秦人再进吐蕃,一定十分危险。”
还不止如此!
要进吐蕃,得横穿过突厥。突厥此次战败,同样憋屈窝囊。若遇上骁勇善战的突厥战士,很难全身而退。
更遑论,还有沿途未知的种种艰险……
“姐姐,你让我去吧!”
短短片刻,沈谨言已下定决心,俊脸上满是坚定之色:“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带着季同和暗卫们一起去吐蕃。一定寻到能解巫术的巫道。”
顾莞宁目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有感动,有欣慰,有释然,还有更多的是愧疚。
从她张口的一刹那起,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沈谨言甚至未等到她将最难以启齿的话说出口,便主动请缨前去……
“阿言,”顾莞宁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你一定要安然回来。”
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绝不能让自己出半点意外!
沈谨言笑了起来,笑容一如往日干净明亮:“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顾莞宁鼻间满是酸意,用力地握住沈谨言的手,久久无言。
过了许久,顾莞宁才低声叮嘱:“此事你知道便可。便是大哥那里,你也暂时不要透露。待一切准备妥当,从边关出发之前,再告诉他也不迟。到时候,让他想办法为你遮掩。”
沈谨言点点头,应了下来。
边关离京城数千里之遥,传递消息不便。只要遮掩得当,无人会知道他暗中离开边关,去往吐蕃。
……
姐弟两个正低声说话,门外响起了琳琅的声音:“启禀娘娘,定北侯世子前来觐见。”
顾谨行来了!
顾莞宁心中欢喜,立刻道:“请世子进来。”
片刻后,顾谨行昂然迈步而入。
他身上铠甲尚未脱去,行走间颇为威武,带着杀伐凌厉之气,令人神为之夺。那张英俊温和的脸孔,历经战火,也多了冷肃之气。脸孔变得更有棱角。
和顾莞宁遥远模糊记忆中的大伯父顾淙惊人的肖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