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傅阁老从不肯见他。
这一次也未例外。
傅卓在门外站了近半个时辰,门依旧没有开的迹象。
天色渐暗,傅卓修长的身影也被笼罩了一层落日余晖。动也不动,仿佛雕像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傅卓终于再次张口:“祖父不愿见我,我便隔着门向祖父回禀。”
“今日,皇上命人给我传信,准备下恩旨夺情,让我做回中书令,重回皇上身边当值做事。”
“如无意外,明天朝会皇上就会正式下旨。”
傅卓顿了片刻,又道:“天子之命,我不能不领旨。不能在府中为曾祖母守孝,是我不孝。只是忠孝二字,忠在前孝在后。天子有诏,我身为臣子,自要以君为重,为国尽忠尽力。恳请祖父见谅!”
说完,跪了下来,在门外磕了三个头。
又等了片刻,门里依旧没有声音。傅卓叹了口气,黯然离去。
……
“祖父又未见你吗?”
傅卓一脸寂寥落寞的回了屋子。罗芷萱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疼起来:“不见也罢。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能两全其美。既是有了选择,便按着自己的选择走下去。你不必后悔,也无需自责内疚。”
傅卓苦笑一声:“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我姓傅,是傅家长孙,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除非我彻底叛出家门,否则,我和傅家永远牵扯不清割舍不断。”
“皇上下旨夺情,命我重新还朝。对我而言,这当然是好事,我不会也不可能拒绝。可对祖父来说,却又是一记重击。”
可不是吗?
堂堂首辅在府中丁忧,天子不下旨夺情。偏偏让他这个傅家长孙夺情上朝。傅阁老的脸面被一踩再踩,都快被踩进尘埃里了。
傅卓整个人似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因天子器重信任而高兴,一半因傅家此时的困境自责愧疚无奈。
傅卓重重地长叹一声。
罗芷萱心中不忍,上前一步,搂住傅卓:“你别这样。看着你这样难过,我心里也难受的很。”
说到后来,声音已微微哽咽。
傅卓定定神,伸手揽住罗芷萱的纤腰:“放心吧,我能撑过去,没事的。”
罗芷萱嗯了一声,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不管日后如何,我们母女总是陪在你身边。”
提起女儿,傅卓阴郁的心情总算稍稍好转,低声问道:“府中有没有人对蕙姐儿冷言冷语?”
他们夫妻两个受些冷言冷语无妨,却舍不得女儿受苦。
“这倒没有。”罗芷萱抬起头来:“蕙姐儿是阿娇公主的伴读,每日进宫读书。谁也不敢让我们的蕙姐儿受气。”
顾莞宁对蕙姐儿的喜爱,众人皆知。
哪怕帝后出手对付傅家,也丝毫没影响蕙姐儿的伴读之位。蕙姐儿每日陪伴在阿娇身边,又时常和阿奕见面,感情甚佳。
心思灵透的,自然能看出顾莞宁的心意。
这样一来,蕙姐儿在傅家的地位也愈发重要起来。傅阁老再气再怒,也未迁怒到蕙姐儿身上。最重子嗣的徐氏,对蕙姐儿也是格外偏重疼爱。
傅卓沉默片刻,低声道:“皇后娘娘对蕙姐儿确实十分疼爱,用视若己出来形容也不为过。阿萱,你说,皇后娘娘是否真的有那一层心意?”
傅卓问地含蓄,罗芷萱答地直接:“肯定有。娘娘私下和我说笑的时候,不止一次地透露过要让蕙姐儿做儿媳。”
以顾莞宁的性子,当然不会随口说笑。既是怎么说了,必然是认真的。
傅卓神色间却没多少喜意,反而皱起眉头:“娘娘是一番好意,对蕙姐儿而言也是好事。只怕祖父心思过多,日后会牵连到蕙姐儿。”
罗芷萱心思疏朗,随口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蕙姐儿还小,定亲出嫁至少是七八年以后的事情了。到那个时候,谁知道情势会是怎么样。”
这倒也是。
傅卓不无自嘲地笑了一笑:“是我患得患失,杞人忧天了。”
罢了,什么都不想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
隔日朝会,天子下旨夺情,命傅卓重任中书令。
天子近侍贵公公到傅家颁旨,傅卓领旨后,当日便进宫谢恩。
这一道圣旨,少不得引起众人议论猜测。原本就因吏部之事风声鹤唳的傅阁老,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