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宁最不乐意听这样的话,立刻嗔怪着打断太夫人:“祖母定要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我。”
太夫人也不恼,笑呵呵地附和:“好好好,祖母一定活到一百岁,到那个时候,你也做了祖母,祖母就成老祖宗了。”
祖孙两个亲昵地说笑一番,然后才说起正题。
“宁姐儿,殿下的腿伤应该快养好了吧!”太夫人低声问道。
顾莞宁点点头:“前些日子,我将徐沧送进宫伺候殿下。徐沧配的药膏效果极佳,殿下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前两日就想回府,可皇祖父放心不下,坚持不允。他只得在宫里多住几日。”
太夫人目光一闪:“皇上对殿下这般上心,也是好事。”
朝堂风云暗涌,奏请立储君之事,迟早要被人提起。
太孙圣眷浓厚,自是好事一桩。
在祖母面前,顾莞宁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点点头,轻声道:“祖母放心,殿下早有成算。”
太夫人嗯了一声,又低声叮嘱:“不管如何,都要谨慎仔细,万万不可疏忽大意。齐王世子虽被关进天牢,齐王还健在。他可不是什么善茬。自己的儿子说弃便弃,委实心狠手辣无情凉薄。”
齐王世子一事,元佑帝曾下严令不准任何人泄露出去。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久了,也就悄悄传了开来。
大家明面上不便议论,私底下少不得要闲话几句。
到最后,谈论得最多的,不是齐王世子谋害太子之事,而是齐王的反应。
这些日子,齐王虽然未进宫伴驾,在府中却也没闲着,时常召集幕僚议事,或是邀些官员登门。
太子丧期,不宜饮宴作乐,喝些清茶闲谈却是无妨。齐王行事颇有分寸,御史言官们也挑不出不是之处。
这样的齐王,怎能不令人忌惮?
见太夫人一脸忧色重重,顾莞宁笑着安抚:“祖母不必忧心,齐王确实是一大劲敌。我和殿下会小心行事。”
顿了顿又道:“我们能看明白的事,以皇祖父的睿智,又岂会看不明白?”
齐王的冷血凉薄,元佑帝看在眼中,也一定会觉得寒心。
两相对比,太孙的温和宽厚,愈发显得难能可贵。
当年元佑帝犹豫许久,最终决定将皇位直接传给萧诩,想来也是出于这样的考量。
太夫人略略一想,便明白过来,不再提齐王,转而又说起了韩王和魏王:“……皇权诱人,但凡有一丝希望,都想争上一争。魏王殿下和韩王殿下,近来也是分外活跃。”
顾莞宁还是那副八风不动地安稳模样:“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祖母且耐心等着看好戏。”
太夫人哑然失笑:“罢了,你和殿下早有防备,我是闲着无事胡乱操心了。”
顾莞宁将头靠在太夫人的肩侧,亲昵地笑道:“祖母这是关心我,哪里是胡乱操心。”
太夫人伸手,抚摸顾莞宁光华柔软的青丝,笑着轻叹:“人老了,越来越禁不住事。一想到这些,我总是半夜辗转反侧难眠。”
顾莞宁忽地问道:“祖母,姑母这些日子可回过侯府?”
太夫人的手顿了一顿,淡淡说道:“没回过。看来,以后也不会再回了。”
太夫人话语平静,只有熟悉她脾气的人,才能听出这句淡然的话语中透出的无奈和心酸。
第七百八十七章 祖孙(二)
顾莞宁一阵心疼,抬起头看着满面苍老头发花白的太夫人,喊了一声祖母,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齐王府和太子府明争暗斗,和定北侯府也彻底决裂形同陌路。
齐王父子,祖母可以置之不理。齐王妃顾渝,却是祖母嫡亲的长女。她就这么扔下了自己年迈的母亲不管……祖母心里会是何等得难过?
太夫人看着顾莞宁眼底依稀的水光,挤出一丝笑容:“府里自有儿孙孝敬我,还有你这个大秦太孙妃处处敬着我孝顺我。我只当没生过没养过这个女儿。”
顾莞宁默然不语。
太夫人又低声道:“宁姐儿,日后……给她留一条生路。哪怕像齐王世子那样,一辈子都被关在天牢里也好。”
女儿不认亲娘,做亲娘的,却永远放不下自己的骨肉。
顾莞宁鼻子一酸,郑重地应下了。
祖孙两个,各自唏嘘,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