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此qíng此景,老人家不觉一笑:“连我这个老家伙,站在你这儿,嗅着茶香,居然也觉得身上的俗骨轻了轻。”
红尘挑眉,刚想说话,忽听屋里有人争执起来,声音还挺大,闹得喝茶的那些书生们都跑过去看热闹,一会儿工夫,书房内一个书架前面,就挤过去十好几个客人。
“这是怎么了?去瞧瞧?”
薛公公年岁大了,反而好热闹,当先就转头过去,红尘只好跟上,顺便给穆爷还有一路耷拉着脑袋,畏手畏脚的胡政使了个眼色。
穆爷摊摊手——他家这老岳父调皮起来,跟个小孩子似的,做晚辈的可管不住。
薛公公寄过去,看见人群最中间争执的那两个人,脸色顿时变了变。
“姓孔的和姓张的什么时候来了杞县?”
红尘也吓了一跳,这两个人她可认识,都是致仕高官,一个正正经经给皇帝讲过经史的孔文林,另一个更厉害,曾经中过举人,那是鼎鼎有名的状元郎张振,还做过两年太平阁老。
这两个大人物,怎么会跑到小小的杞县来?
在看一看他们身边围着的几位,个个都在大周属于有名有姓的,或许远算不上位高权重,却是文人清流里的顶梁柱。
小小杞县,平日里连多个秀才也让县太爷高兴的不行,如今冒出一堆高官,哪怕是致仕的……若是让人知道,绝对要惊天动地了。
红尘失笑,若是她这会儿让眼前一群人留下墨宝,自家这茶馆以后必然客似云来!
不过,薛老爷恐怕会不高兴。
翰林院那帮人,尤其是这两个,整日说一些宦官怎么怎么祸国之类的话,薛老爷可是宦官,还是皇帝亲信,正是他们口中最该千刀万剐的那一批,怎么可能会相处融洽?
此时,两位学士没瞧见薛公公,正对着桌子上摆放的一幅画指指点点,争论不休。
小猫猫着腰溜过来,低声道:“那幅画是城南的粮商,王员外送的贺礼,让这两位看见就闹起来了。”
他也纳闷,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因为一幅瞧着不起眼的画,两个人能吵得这般热火朝天。
那是一卷泛huáng的古画,重新装帧过,还是显得有些古旧,看题跋,应是南楚最后一任国主李碧的作品。
若是真的,那可价值连城!
孔文林显然不信,冷哼道:“别开玩笑,李国主什么时候画过泰山之巅的日出图?他这一辈子都不曾去过泰山!李国主早年爱画宫廷美人,擅长人物画,画风绮丽,后期多为园林山水,所作‘乌江夜’,悲壮雄奇,他的字画,怎么可能流落出去?必然是伪作!”
张振失笑:“你急什么,我也没说就是真的,只是说画这幅伪作之人除了内容之外,其它的都极为用心,纸是澄心堂纸,用的印章也毫无问题,偏偏画出一幅泰山日出图,让人实在哭笑不得。”
“哼,还翰林学士出身,连幅画都辨不清。”
薛公公冷冷道。
屋子里顿时一静,两个进士大人同时转头,一看到薛公公,面上不变,目中已经yīn云密布,眼看说不得都要撸袖子大战三百回合。
“原来薛大太监也在杞县?难不成这幅画是你的?我们说说还不行了?”
薛公公皮笑ròu不笑:“反正不是你们的画,你们在那儿叽叽咕咕胡说八道个什么,烦死人了,阿尘,这是你的茶馆,也是你的画,你来跟他们说说这幅画的真正来历!”
红尘:“……”
她还没见到那什么画好不好!
可这会儿要是让这几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家伙在她家打架,那就真热闹了。
想着,红尘就走过去看了一眼,指了指下面的印章,笑道:“二位别急,请看,一枚是‘大雍永和五年’,旁边这一枚,‘雅苑秘府’。这两枚印章都不假,想必二位学士能分辨得出来。”
这到不错,孔文林和张振点了点头。
红尘便笑了:“那就说明这幅画是大雍永和五年,被藏在雅苑秘府的,世所周知,禹亲王还在他的雅苑小记里评价过,说南楚李碧,风流才子,误作国主,然所作书画,非他家所能及也,对他的书画,十分推崇,搜集收藏了许多。李碧永和五年曾被大雍禹亲王所擒,书画也被一并带走,既然是雅苑秘府的藏品,是真画的可能xing还是很大。”
孔文林和张振都安静了些,皱了皱眉:“可这是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