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所有韩家的子孙都听见了一声怒哼,尤其是韩家老太太,脚下一软,忍不住坐倒。
这下子,就是有心为自家的长辈开脱,看来都不行了。
韩家这边所有人的头上都开始冒冷汗。
也幸亏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要是有外人在,传扬出去,那还了得,别的不说,韩家宗族就容不下老太太。
韩家虽然不大,可还是有几个亲戚的,族里更不可能只他们一家子。
因着韩家不是什么富贵大族,他们家平日里到也没多在乎那些族老,但是宗族还是至关重要,别的时候能不在乎,眼下真不敢有半分不在意。
韩家老太太实在受不住,嚎啕大哭。
想她自从嫁给韩远志,就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日懈怠,为了家里,耗尽一生的心血,自认为也对得起祖宗了,可今天,今天却让祖宗给定了罪,她还不知道是什么罪!
“我究竟造了什么孽啊!”
她嫁进韩家,韩家还贫贱,她没享什么福,到是跟着吃了不少苦,后来一半是韩远志争气,一半也靠堂姐提携,总算是渐渐有起色,韩家也算是换了门庭,可她都半截入土了,却不知哪里触怒了祖宗。
“我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韩家老太太忍不住失声痛呼。
一声出来,地上的宗族牌匾一震动,砸中她的脚,疼的她脸色大变,韩远志吓得扑过来,一把护住自己的老妻。
韩家上下,连下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红尘叹了口气,轻声道:“韩家祖灵,还请明示。”一边说,一边燃了一张符,顺便念诵显灵咒文。
随着她念诵声,韩家老太太脚下的泥土开始松动,一点一点儿地变出字来。
字体歪歪扭扭的。
韩远志和他妻子死死盯着,看了半天,终于看出是两个字——‘祭田’。
韩远志一愣。
韩家老太太先是一惊,随即脸色大变:“这,这……”
卢家老太太也愣了下。
这里面的事儿,她其实也知道些,不由惊问:“怎么,弟妹还没把祭田赎买回来?那老三他们家,还有老四他们家,可曾照顾到了?当年……”
韩家老太太的脸色瞬间雪白。
卢家老太太也一下子就明白了,猛地一捶腿,长叹一声:“真是,这叫什么事儿!”
当年韩家落败,不可能供族里所有读书种子都继续读书,韩远志在族里排名第五,不是读书读得最好的一个,可他xing子朴实,很得族老喜欢,卢家老太太身为大姐,也最疼他。
后来就专门供他读书。
当时,韩家的老三,还有老四,其实都是读书种子,读书不比韩远志差。
奈何读书要钱,买书要钱,拜师要钱,笔墨纸砚,通通要钱,没钱哪里读得起书?
别说韩家那等家世,换成一般很殷实富贵的人家,供一个孩子读书,也很可能把内囊都给耗空了。
韩远志能读出来,真是千万个不容易,他妻子也是出了大力气。
卢家老太太隐约听说了,他妻子各家求爷爷告奶奶的,后来,还把祭田给卖出去多半儿,据说当时她自己在宗祠里哭了一整晚,跪了一整晚,连腿都差点儿跪坏了。
一晃眼几十年过去,韩家韩远志读书有成,也算起来了,不说多么富贵,好歹进了京,也是官宦人家,如今儿子不成,孙子读书很有出息,眼看着再过个几年,指不定能变成小世家。
卢家老太太还以为,韩远志早就把族里的祭田给赎买回去,就是要不回原来的,也得想办法再添置些。
早些年,她惦记着这事儿,暗地里积攒了自己的私房,都没敢跟她家夫君说,偷偷摸摸送回族里去,让帮着置办祭田。
祭田这东西,不光是豪门大户需要,他们这等小门小户的,也不能轻忽,那是根本。
韩家老太太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当年的一幕幕全都浮现出来。
她那会儿急得不行,就怕自家相公科举不第,在自家男人读书上,半点儿不敢俭省,拼命想办法赚银子,没少和族里讨要,有那么几年,她年年许愿,哭求祖宗,若能保佑远志一切顺遂,她一定给族里多多置办祭田,重修祖坟,让族里上下都过上好日子。
她许了那么多愿,可后来事qíng一件连着一件,家里儿孙们渐多,儿子又不争气,孙子还要照管,她竟然……把以前的事儿都给忘了,要不是今日,她还记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