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顾全生。
他道:“今年雨水太多,幸好大人早早叫人挖了沟渠,小姐又jiāo待筑好堤坝,因此保住了大半农田。但与往年每亩二石出产相比,今年大约只有十三四斗,如今都收割gān净,晒gān了收在地窖里……”
“为什么不卖掉?”淑宁问。
顾全生答道:“我们原本打jiāo道的那家米行,老板是平阳人,因地震时倒了老宅,如今正打算完结了这边的生意回乡去呢,因此不再收粮,只把剩粮卖掉便罢。但附近十里八乡,就数他家米行最大,别的粮店生意太小,收不下我们家的粮食。这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本来今年闹水,粮价会比往年高些,偏偏上个月朝廷免了顺天、保定、河间、永平四府明年的地丁钱粮,又运了四万石米来平粜,粮价反而比往年低了。小的觉得这时候卖粮不划算,便打算先存着,等明年四月再卖不迟。”
所谓平粜,就是在谷价太低时以高于市场的价格,收购粮食,在价格过高时,又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出卖粮食。朝廷这样做,既平抑了物价利于农商,又获取巨额利润充实了国库,算是一举两得的做法。顾全生这样打算,倒也没什么,官家有粮,百姓也不会饿着肚子。而拖到明年四月青huáng不接时再卖,倒是可以获利丰些。
佟氏与淑宁对望一眼,互相点点头,便示意顾全生继续说下去。
顾全生便道:“除了粮食之外,果子也只有往年的六七成,味道虽差些,但卖得还行,大约有七八百两银子,只是那家商行也是山西商人开的,只付了三百两,说要到腊月里再补上。此外,莲藕是没有了,花也只在chūn天时卖了些钱,倒是竹笋和鱼卖了不少,前后算来,也有一百八十五两银子。”
淑宁低头在小册子上记下数字,又用心算了算。目前粮价偏低倒罢了,估计明年四月可以卖到一石九钱到一两银子,加上果子、鱼、竹笋的钱,大约有两千多两银子,算上广州可能的进益,倒是比原先估计的qíng形好些,大概是五千出头。
她又看起了账簿,忽然发现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往年自家产的粮食,只留下大半年的嚼用,便会卖掉,到了需要时,再从粮店里买,差不多年年都会花上几十两银子。今年粮价高,理应比往年花更多的钱买粮才对,但账本上却显示今年并没有支出一分钱。
她问了长贵,才知道了原因。原来过去自家老爸领了禄米,总会全数jiāo给公中转卖,一年也能得个一百多两。但今年的qíng形却有些不同。一来是父亲张保放了外任,带走了一部分仆役,又另有一份禄米;而京城里却又添了哥哥端宁的一份禄米。另一方面,三房与大房起了嫌隙,佟氏便不再把张保因爵位而得的那份禄米jiāo给大房,而是留够槐院与梅院的用量后,便派人连同端宁那份一起运到房山存放。现在别院这边本就吃不完粮食了,自然不需要再买。
她听了这话,便开始盘算起来。父亲张保的禄米一百八十五石,记得是一千八百五十斗粮食,连哥哥的加起来,已经两千多斗了。自家地里出产近一万七千斗,加起来居然有差不多两万斗粮食……
她先是一呆,转而又笑着对母亲道:“算起来咱们家里,阿玛与哥哥的禄米加上地里的出产,总共有差不多两万斗粮食呢,哪里吃得完?不如开个粮店,卖米好了。往年咱们卖给粮店,价钱可比寻常粮价要低得多,有些亏了,倒不如把这个大头留给自家赚呢。”
佟氏有了些兴趣,淑宁便拿过算盘细细算给她听:“若是开了店,我们可以请大伯父与四叔他们把自己的禄米也jiāo给我们卖,横竖他们也是卖出去的,我们只需比别人多添一两分钱就好。府里的名下并没有粮店,如果连保定庄子上的出产也算进来,一年最少也有十万斗,算是一万石,按现在的粮价,转手便能赚上两三千两银子。这倒是笔好买卖呢。”
佟氏听了,细细想来,果然不错,只是她有些担心:“若是遇上今年这样的qíng形,朝廷要平粜,那我们不是亏了么?”
淑宁想了想,笑道:“不妨事,朝廷平粜,只是为了平抑粮价,不会压得太低的,毕竟谷贱伤农。咱们跟着外头的市价调高低就好。除了我们这几家之外,还可以帮其他人卖。旗下人家,领了粮食吃不完要卖出去的也多,虽说朝廷明令不许,但实际上人人都是这么做的。咱们若是让人去开粮店,便专做这种生意,算起来不用什么本钱。我听说别人家也有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