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颜看着盛七爷给那大白兔子喂药,觉得浑身都难受。——这药里可是有她的血啊!就这样给兔子喝了,真的好吗?
因为那一天从那条过山风的毒腺里取出来的毒液实在太少,加上放了几天之后,又干枯蒸发不少,盛七爷担心不够用,想起来盛思颜被过山风咬过,伤口里必定还有过山风的余毒,就让她把伤口里的毒血挤了一点出来,和毒液混在一起。
盛七爷这一次带来的唯一一味药,其实就是混了盛思颜的血液和过山风毒液的混合液。
大殿里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试药的兔子大白。
没有人注意到,周大将军的嫡长子周大公子,此时的脸色突然变得比雪还白。他抬起手,捂在自己的鼻子上,努力屏住呼吸。
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能闻到,那药里有股甜香,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觉得嘴里越来越渴,像是在沙漠里寻找了三天三夜的旅人,看见一股清泉在不远的地方出现,却不能跑去狂饮,只能眼睁睁看着……
试药的兔子大白蹲在桌上,红红的圆眼睛看着众人发呆。
盛思颜好奇地问:“这是不是就没事了?”
她的话音刚落,那试药的兔子大白就扑通一声,直挺挺往后仰躺,倒在桌上。它的四肢朝天蹬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郑素馨走过去瞧了瞧,大声道:“有毒!这药毒死了大白!”
太后顿时震怒,翻脸道:“来人!”
安和殿内一片混乱。
脚步声、叫喊声、呼喝声,乱成一团。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周怀轩实在受不了了。他深棕色的眸色变得越发黑沉,背上冒出一阵阵虚汗。
那股难以抗拒的甜香越来越明显,似乎渗入了他的肌体,热气蒸腾,肺腑难捱。
周怀轩终于抗拒不了,他眼里只有那一碗放在桌上的药。他大步走过去,所过之处,衣带飘然,带起一阵寒风。
他走向了那碗药,一把端起来,仰头汩汩喝下!
“轩儿!”周大将军发出撕心裂肺地一声喊,扑了过去,却已经迟了,周怀轩已经喝完了整碗药。周大将军难以相信,自己的嫡长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下这碗剧毒的大药!
郑素馨美目流转,飞快地睃了周大将军一眼,不无苦涩地想,他……居然心里还是有着这个大儿子……
周怀轩却放下药碗,啧啧夸道:“好药!”声音润滑如上好的金丝绒缎子,醇厚香浓。
大殿里的人静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周怀轩,等着他如同那试药的兔子大白一样,仰头倒在地上,就此死去。
可是他们等了好久,周怀轩都没有死。
不仅没有死,他的脸色甚至渐渐红润,不是刚才那玉石一样的惨白。
太后见了这幅情形,缓缓伸起一只手,阻止外面的御林军冲进来。
盛七爷马上甩脱过来抓他的内侍的手,大声对太后道:“太后娘娘,您看,这药不会毒死人的!”
郑素馨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下意识反驳道:“可是,试药的大白确确实实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盛思颜想到了那条眼镜王蛇,那条咬了她的倒霉的眼镜王蛇。她没死,蛇死了……
跟现在的情形真是出奇地相似。试药的兔子死了,喝了大半碗药的周怀轩却没事……
盛思颜甩了甩头,努力不去将这两者联系起来。何况她知道,就算她说出来,除了盛七爷和王氏,这大殿里没人会信她的话。
她现在要做的,是帮她爹盛七爷洗清“企图用毒药毒杀皇帝”的罪名,这也是要挽救自己和娘亲的小命。
“太后娘娘,这药没毒。您看,周大公子吃了就没事。”盛思颜清亮的声音十分清晰悦耳。
周怀轩背着手,定定地看着大殿外的天空,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可是,试药的大白确实是死了,这也是事实。”郑素馨看也不看盛思颜,径直对太后说道。
太后恢复了淡然的面色,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娥眉轻蹙,目光落在盛思颜身上。
盛思颜看了那死去的兔子一眼,道:“试药的大白是死了,但是请问您如何能证明它是被药毒死的?”
郑素馨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她转过身,看着盛思颜道:“小姑娘要诚实,不要企图狡辩。——大家都看见大白是吃了药之后才死的,难道不是被这药毒死的?”
盛思颜暗道,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她微笑着抬头,看着郑素馨,缓缓地道:“那可不一定。再说,眼睛看见的,未必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