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何以见得?”王之全饶有兴味地听盛思颜说话。
“正因为这绸布在市面上太常见,在宫里反而是稀罕物儿。您想。宫里用的东西,都是仔细采买的贡品,怎会用这种大路货?据我所知,入宫的女子,不能从宫外带东西进宫,就连刚进宫时候穿的衣裳鞋子,都会脱下来送走。”盛思颜指着那块黑绸布分析。“而这块宁姑姑手上的黑绸布,是从某个人身上扯下来的。所以这个人,应该是从宫外进来的人,不是这些跟宁姑姑住一个院子的宫女。如果您不信,可以去搜一搜她们住的地儿,看看能不能藏这样大的一件衣裳。”
大夏皇宫的宫女都是没有隐私的。每个月她们的屋子都要被搜检一次。想藏什么从宫外弄进来的东西,完全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说,那天晚上,有外人进宫?”盛思颜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大人不知有没有看过把守宫门的侍卫们的记录?看看都有谁晚上进宫了?”
王之全伏在案头。身子微微前倾,看着盛思颜:“查过了,那天晚上没有人进宫。而且第二天事发很早,太子殿下及时封闭了宫门,也没有别人出宫。”
盛思颜愕然:“没有进宫的记录,也没有出宫的记录,那人难道会飞不成?!”
王之全莞尔:“就算会飞,也会被人看见。你当皇宫的侍卫只看地上,不看天上吗?”
“那可不一定。”盛思颜笑了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又问阮同:“既然是宁姑姑照看先帝的饮食,我爹照看先帝的病情,那你是做什么的?”
阮同低头道:“我是值夜的。”
“值夜?那你跟我说说,那一天晚上到天亮都发生了什么事?”
阮同默然不语。
王之全道:“我也问过了。他们都睡着了。”说着,唏嘘一声,很是寂寥。
“专门值夜的人都睡着了,真是尽忠职守……”盛思颜奚落了一句,又道:“这样说,如果那天晚上先帝的寝宫里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知道了?”
阮同心里一动,他想起来那天晚上,他们也跟宁姑姑院子里的人一样,睡得比平时都熟,他甚至都错过了早上起身的时辰,还是盛七爷将他叫醒的。
“王大人,小人想起一事……”阮同抬起头,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王之全正好将夏明帝寝宫里的熏笼和外殿的香炉都搬来了,闻言忙派人去查验。
过了一会儿,查验的人过来回报,道:“香炉和熏笼里都有梦甜香的残迹。”
“梦甜香?!”阮同大惊:“这种破玩意儿,我们宫里怎会用?!”
梦甜香是市面上一种很常见的熏香,香质粗糙,但是很有催眠作用,不过对身子不大好。
所以别说是宫里给皇帝用,就算一般的中等人家,也不会用这种廉价的熏香。
“这就是说,那天晚上,也有人进了先帝的寝宫,但是你们都不知道,因为你们睡着了,而且睡得比往日都熟,因这梦甜香的关系。”盛思颜指了指那些搁在纸上的梦甜香残迹。
这样一说,连三位国公爷和太子都皱了眉头。
太子咳嗽一声:“安和殿防卫森严,是不可能有人晚上摸进去的。”这一点太子确实可以担保,因为他用了很多法子。都进不去安和殿。
太后一直将安和殿守得铁桶一般。太子那天早上能闯进去,是昌远侯突然过来给他送了一封宁姑姑的信。
昌远侯文贤昌临阵倒戈,太子才能直闯安和殿……
想起这一切,太子只能感叹运气好。不然的话,太后肯定会将父皇身死的消息秘而不发的。
“那这梦甜香如何解释?难道是自己飞进去的?”盛思颜淡淡嘲弄道:“如果没有别的解释,那肯定就是有人进去,不过没人发现罢了。”
盛思颜记得前世有一句著名的谚语,说如果一个东西长得像鸭子,叫声像鸭子,走路也像鸭子,那它就是一只鸭子。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原因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
事实就是,那天晚上就是有人进了宫,但是奇怪的是,宫里宫外这么多人,居然没人见到这个从宫外进来的人……
“太子殿下。你难道不害怕吗?——有这样一个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穿过重重的守卫和阻碍,于夜深人静的时候进了宫,并且来到先帝的寝宫,燃起梦甜香,对先帝动了些手脚。先帝第二天就暴毙身亡。”盛思颜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周围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