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娘坐到妆台前,将头上过年的那些赤金、红宝、碧玺等喜庆首饰都摘了下来,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这倒好理解。圣上做事,当然是为了某一方撑腰了。你看圣旨说祖母羞辱国之栋梁、朝廷命官,还有谁?”
周怀礼坐到她身边,两手撑在膝盖上想了想,道:“……你是说,除夕夜的时候,祖母说大堂哥不能生育的事?”
“八成就是。”蒋四娘解下发髻,重新绾了一个朴素的同心髻,只插素银簪子,耳朵上的明月珰也换成了小珍珠塞子。
“圣上对大房倒是很优柔呢。”周怀礼眯起了眼睛,道:“我跟王相甚是交好,等过了这阵子,我去向他打听一下。”
“你向他打听做什么?”蒋四娘撇了撇嘴,对王毅兴的印象很不好:“那时候他还到我家,说的那些话,我可还记得呢……”
蒋四娘说的是那个有孕的妇人到蒋侯府的时候,王毅兴居然一力担承,要将那女人接回他的宰相府待产。
周怀礼笑了笑,道:“没事的。等以后我找机会,让毅兴向你道歉。”
“你跟他这么熟?”蒋四娘回头,惊讶问道。
王毅兴如今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就连大房的人都比不上的。
“还行吧。”周怀礼笑得很得意:“你就算不信他跟我交好,也要信他跟大房交恶。”
“啊?”蒋四娘更加吃惊,攥住周怀礼的袖子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会跟大房交恶?”
周怀礼垂眸看她,在她明艳的小脸亲了一亲,才在她耳边轻声道:“……他以前的未婚妻,就是我们的大少奶奶,你说,他会不会真心跟大房交好?”
“怎会如此?!”蒋四娘的眼睛都瞪出来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时候你还不在京城呢,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周怀礼笑嘻嘻地捋她垂在腮边的一缕秀发。
蒋四娘叹口气:“倒是瞒得滴水不漏呢,我完全没有听人说过这件事。”又问:“那大堂哥知道吗?”
“当然知道。他是把大嫂从毅兴手里抢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装糊涂罢了。”周怀礼冷笑。
蒋四娘默了默,道:“过了这么多年,人家孩子都生了,王相兴许已经看开了。”
“夺妻之恨……这个梁子,怎么可能看得开?”周怀礼冷笑。“若是你被人抢走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看得开!”
蒋四娘晕生双颊,啐了他一口,道:“我又不是那等水性杨花之人,我怎会被人抢走?既认定了你,这辈子就是你的人,别人无论怎样。我都是不会理的。”
“我知道。”周怀礼顺势抱紧她。“所以我不管怎样,也一定要娶到你。”说着,低头往她唇上亲了亲。
蒋四娘依偎在他怀里。小声道:“你说别人也就是,为何要扯到自己妻子身上,也不嫌腌臜!”
“知道了。以后不说了。”周怀礼笑着又亲了亲她,就听见外面传来十六声云板。
有婆子在门口回报:“四公子、四少奶奶。老夫人过世了,老爷子让大家先去灵堂拜祭。晚上去松涛苑,说要讨论分府的事儿。”
“什么?!”周怀礼松开蒋四娘,霍地站了起来:“分府?祖母刚过世。祖父就要分府?!”
按照大夏皇朝的规矩,老一辈还在世的时候,小辈是不能提分家的。
当然。如果老一辈想分,还是可以的。
一切都以长辈的意志为转移。
蒋四娘忙拉住他。低声道:“怀礼,你别出头跟人争。除夕夜那会儿,我就听出来了,大堂哥早有分府的意思。他是世子,他爹是神将大人,祖父是国公爷,还偏心他们大房,这个府,迟早要分。依我看,早分比迟分好。”
“你这样认为?”周怀礼有些歉意地拉着她的手:“神将府不比别处,你真的……抛得下?”
蒋四娘苦笑着道:“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神将府再好,也不是你我的家。我还是愿意跟你出去过日子。”
当然,最关键还是除夕夜那一次大闹,她真心觉得没脸再住在神将府了。
初二回娘家的时候,她娘还问长问短,她都不好意思说。
估计到现在,她娘已经知道怀礼身世的真相了。
好在周怀礼靠自己立下一份赫赫战功,被圣上封为一品骠骑大将军,有自己的将军府,她大可不必一定要腆着脸,跟亲戚挤在一起住。
更何况这亲戚已经翻了脸,不肯再让他们沾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