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装没听见。拼命往婆子堆里挤。
“叫你呢!你扭扭捏捏躲什么躲!”一个公差上前一步,攥住她的前襟。将她往外一拖。
嚓!
居然没有拖动!
那公差情知不对,冷笑着大喊一声:“兄弟们!鞑子奸细在这里了!”
人群中静谧一瞬,看着几个公差将一个弯着腰的婆子拽了出来。
周怀礼实在气不过,也怒喝一声:“给我住手!”
他大步走到那婆子旁边。对公差道:“这是蒋侯府的送嫁婆子,你们有完没完?!你告诉我,我周怀礼得罪了哪路神仙。要你们这样整我?!”
那公差怔了怔,正要说话。却听见从喜轿那边传来一道柔和的女声:“四公子,咱们就略等一等,别妨碍大理寺公差们办案。”正是今天的新娘子蒋四娘发话了。
声音柔滑如丝绵,听得周怀礼暴怒的神情不由自主缓和下来。
他哼了一声,道:“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们拖拖拉拉,有这样办差的吗?”
蒋四娘在喜轿里又道:“不过各位公差大人,我们蒋侯府绝对不会做作奸犯科之事。你们刚才拖出来的婆子,是我们蒋侯府的送嫁婆子,绝对不是你们要抓的奸细。”
那公差也哼了一声,举起手上的画影图形,一张张对照了看,果然跟王大人给他的图像都不一样,难道真的是弄错了?
这公差后退一步,正要叫齐自己的人手,商议到底要怎么办,却听见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故意发一声喊,道:“这就是鞑子奸细!鞑子杀我大夏百姓,抢我国土,大家伙儿砸啊!”说着,率先扔出一个臭鸡蛋,啪地一声,正中那婆子的发髻。
紧接着,有更多的臭鸡蛋、石头、瓦块往那婆子头上身上砸了过来。
那婆子急忙要护住头脸,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瓦块正好击中她的发髻,将她头上的发髻生生撞得耷拉下来!
冷眼旁观的公差顿时明白过来,叫道:“抓住他!那人不是婆子,是男人假扮的!”说着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她头上歪在一边的发髻,用力一扯,果然扯下一个大发套!
那婆子原来有个蹭亮的光头!并不是女人!
那“婆子”见自己暴露了,也不再掩饰,直起腰,居然跟周怀礼一般高大!
“周四公子、蒋四姑娘,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绝对不会有事的送嫁婆子!”那公差冷笑道:“给我抓起来!”
周怀礼又惊又怒,不明白蒋家的送嫁队伍里为何会有个男扮女装的婆子!
蒋四娘在喜轿里听见外面的变故,也是大吃一惊,顾不得忌讳,掀开盖头,趴着喜轿的窗子往外瞧了瞧。
果然看见一个穿着自己府上送嫁婆子衣裳的高大光头男人,站在周怀礼身边。
他们一般高大,绝不会错认。
蒋四娘又羞又怒,放下喜轿的窗帘,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刚刚在众人面前放话,说这婆子绝对没有事,绝对不是奸细,马上就被当众打脸了!
周怀礼听见蒋四娘的哭声,忙回到喜轿旁低声安慰她。
围观的人群大声喧哗,群情激奋。
“蒋侯府的送嫁婆子里真的有男人假扮的!”
“啧啧,这蒋侯府不是江南有名的世家吗?传家数百年,家风怎地这样不正啊?”
“难怪。当初这蒋四姑娘说亲。说一个,倒霉一个,人都说她命不好,如今看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可不是咋地!——当初挑三拣四、挑肥拣瘦,如今可好,原来是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幸亏我家公子没有娶她。不然脑袋上怕不是绿得晚上能放光了!”
当初跟蒋四娘议过亲的人家趁机报仇,在人群中添油加醋,十分活跃。
“你想想。她的送嫁队伍里,有大名鼎鼎的采花贼,还有男扮女装的光头鞑子,如果不是舍不得。如何要混到送亲队伍中来?”有人嬉皮笑脸地说道。
蒋四娘在喜轿里听见这番话,哭得更加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连声抽噎。
周怀礼面色一沉,从蒋四娘的喜轿旁边飞身而起,冲到人群中刚才那个说话最刻薄的人身边。左右开弓,抽了那人两个大耳刮子。
那人吓了一跳,不敢乱嚼舌头。忙往后退着,挤出人群之外。
周显白在远处抱着胳膊看见这一幕。呸地一声啐了一口,暗道这四公子看起来也不咋地,手段黏黏糊糊,跟娘们儿似的。
若是有人敢当街这样说大少奶奶,大公子保管立即拿出刀,把嚼舌根那人的舌头给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