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一愣。
玉堂宫,是曾经的贵妃娘娘,后来降为昭仪的蒋昭仪寝宫,自打蒋昭仪失宠后,这玉堂宫皇上从未踏足过了。
他心中诧异,面上却半点不敢流露,高声道:“摆驾玉堂宫——”
昭丰帝摆驾玉堂宫,在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那道圣旨到了镇国公府时,同样掀起了轩然大波。
随着内侍拖着长长的尾音念完了最后一个字,除了早已得到消息的罗天珵,其余人无不脸色巨变,田氏更是缓缓瘫倒在地。
罗知雅追封德馨县主,罗二老爷擢升为鸿胪寺少卿,田氏也由六品的安人升为了五品的宜人,更别提赏下来的真金白银,可是这些都是拿她唯一女儿的xing命换来的!
这一刻,田氏忽然觉得得来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根本没等内侍走,她就失声痛哭起来。
三郎还在兵营,二郎忙于准备乡试早已留宿国子监,此时还未得到消息。
围在田氏身边的只有年仅七岁的五郎,还有比他长一岁的三姑娘罗知真。
罗知真一直惧怕嫡母,怯怯站着不敢上前,五郎见母亲倒地痛哭,抱着她胳膊也放声哭起来。
老夫人脸色苍白,勉qiáng抬了抬手,哑着嗓子道:“先送二夫人回房。”
“不,我不走!”田氏忽然站了起来,疾风般冲到甄妙面前,扬手就照着她脸打去,口中喝道:“都是你这个贱人,害了我的元娘——”
田氏手腕一疼,剩下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对上了罗天珵隐怒的眼神。
“二夫人悲伤过度,有些神志不清了,赶紧送她回去!”罗天珵手上悄悄使劲,田氏疼的顿时眼前发黑,根本顾不得再说什么,就被扶着走了。
老夫人叹口气,由罗天珵和甄妙一左一右搀扶着,脚步蹒跚回了怡安堂,这一刻,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我没想到,元娘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是国公府对不住她啊!”老夫人说完,深深看了甄妙一眼。
深究起来,罗知雅会被赐婚,确实是因为甄妙惊马才引来的,老夫人再明白事理,忽闻从小看到大的嫡长孙女就这么惨死了,对甄妙的心qíng就复杂起来。
人非圣贤,迁怒,是每个人都会有的qíng绪。
甄妙被老夫人这一眼看得心中难受又委屈,若是对着田氏,她自是可以说,有因才有果,若是没有那有问题的车夫,又哪来的惊马之事?
那车夫是谁安排的,想必田氏心里也明白的。
可面对一向对她宽容疼爱的老夫人,她所有的解释都默默咽了下去。她知道,老夫人这时候正难受,迁怒,其实是另一种发泄罢了。
她微微垂了头,一只手却悄悄伸过来,在她手上安抚的拍了拍。
甄妙抬眼,就见罗天珵冲她温柔笑笑。
甄妙嘴角勾了勾,示意自己无事。
正在这时,老国公冲了进来,他满脸是汗,裤腿高高卷了起来,双手小心翼翼兜着衣裳下面。
他冲到老夫人面前,献宝一样把兜起的衣裳掀开一些,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蝉蛹来。
老夫人本就心qíng悲痛,突然见了这个又惊又怒,劈手一打,老国公用衣裳兜起来的蝉蛹就撒了一地。
那些蝉蛹黑huáng相间,个个都有小指大小,在屋里伺候的丫鬟见了,都头皮发炸,qiáng忍着不惊呼出声。
老国公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蝉蛹,又看看脸色难看的老夫人,忽然像个孩子般扯着老夫人衣袖哭起来。
老夫人又是后悔又是难受,种种qíng绪赶在一起,脸色越发难看了。
“祖母,孙儿先送您回屋。”罗天珵忙去拉老国公。
对着罗天珵,老国公脸一沉,照着他劈头盖脸打过去:“你这混小子,敢管你老子,我非揍死你!”
罗天珵拿痴傻的老祖父没法子,虽有一身力气,也只得傻站着任由他打。
甄妙看不下去,又怕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凑过去喊了声祖父。
也许是她常常做吃食送到怡安堂来的缘故,一听她说话,老国公竟停止了打人,眼巴巴瞅着她。
这是又想要吃的了。
甄妙瞥见地上的蝉蛹,灵机一动:“祖父,我们一起把这些蝉蛹捡起来,我给您炸着吃好不好?”
“能吃?”
“能的,很香。”
老国公喜笑颜开:“好,好!”
二人蹲下来,头挨着头把那些蝉蛹一一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