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像明德这么好的上司可不多,想明德既知道,又有本事护着下属,还不和底下的人抢功劳,哪怕为人很不合李卫的性子,他心里也是愿意明德多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呆几年的。
李卫好酒,虽然他总是说人家芷云嫡亲大哥的坏话,可是芷云还不至于跟他太计较,所以,上好的烈酒,配上精致的下酒菜,还是给他们送到牡丹台来了。
李卫也是欧阳的门人,常陪着欧阳喝酒的,自然知道这位主子的酒量不怎么样,所以他多是自斟自饮,由着主子爷品着六安的瓜片。
酒一上头,李卫的话就多。目光转向在牡丹花丛里闹着玩的弘昼和圆圆,又看了一眼一直挺直着腰身,立在不远处凭栏读书的弘昊小阿哥,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自己看见那牡丹花自个儿往小阿哥身边儿的篮子里飞,晃晃脑袋,再次注目,还是觉得那牡丹花在飞……
看来是晕了,李卫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没太在意,大着舌头道:“哎,主子爷,奴才想儿子了,奴才家的糟糠和小子为奴才尽孝,在家里伺候老太太,不容易啊,这些年还好一些,前几年家里没个男人,老太太年纪又大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奴才媳妇操持,她难,可她一句都没和奴才抱怨过……”
欧阳却是一扭头,狠狠瞪了弘昼一眼,弘昼手一哆嗦,一圈牡丹花唰唰地落了地,他吐吐舌头,不敢胡闹了。
欧阳这才放心,见李卫喝得晕头转向,神色迷离,想来也不应该察觉到什么,就吩咐人端了杯醒酒汤给他灌进去,嘴里却道:“你如今在京城也算站稳了脚跟,不如把老太太、媳妇、孩子接京里来吧,他们也应该享享福了。”
李卫叹了口气,前些年他到有这个意思,只是那时候老太太故土难离不肯来,可现在孙子年纪日大,老太太想通了,担心他和长孙生疏不亲近,毕竟,孩子成长过程中如果没有父亲,总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再加上她自己也想儿子,就有心来京城,可现在京城的局势复杂,李卫成了四爷的门人,注定要搅和进这浑水里去的,顾忌一多,他到不敢轻易将老娘和媳妇接进京城了。
想着,李卫拿起酒盅,对着阳光照了照,又凑到鼻前深深一吸气,然后才一饮而尽,“好酒,主子爷,得奴才回去的时候,给奴才捎带几坛子如何,反正主子爷又不好酒,留着也是浪费。”
李卫厚着脸皮讨要,欧阳到也不心疼,把芷云新酿制的各色果酒足足十余坛,全给他打包好,因为李卫醉了,欧阳干脆让人用自己的车驾送他回去。
只这一趟圆明园之行,算是要让李卫名扬京城,毕竟,他在雍亲王和万岁爷面前转了一圈,京察就变成了‘勤职’,这得让多少没得到好评的官员们眼红,估计过了今日,上下钻营的人要比以前更多上数倍。
这是后话,现在且不必说,此时欧阳送走了李卫,有了空闲,便让人拿了户部最近比较要紧的折子,就着春花美景,闲闲地扫视起来,他看折子的速度极快,半盏茶工夫不到,厚厚的一打折子就看完了。
高福在旁边替他收拾笔墨,又端了小点心过来,欧阳就一边吃,一边琢磨这些户部的杂事,其中最紧要的,自然是需先把理藩院要用的银子留出来,四月份圣驾去热河,到时候赏赐蒙古王公什么的需花费的金银可少不了。
当然,要按欧阳本心,蒙古王公们个个富得流油,花费又不多,有了钱也是藏着,根本使不出去,万岁爷要赏赐东西,应该多送去些奢侈品,更应该想个法子好好让他们出出血……不如,和蒙古那边做一做烈酒或者烟草之类的生意?
欧阳一心多用,一边儿琢磨着怎么掏空蒙古人的钱袋子,一边计算这几年拨给兵部的银钱数目。
如今打仗打的就是银子,没银子大军是寸步难行,偏偏与苦寒之地打仗,是只赔不赚的买卖,这些年花钱如流水,要不是自从他来了之后,出尽手段使得国库充盈,只这一次战争,怕是就要耗费掉三分之二的库银了。
要是这些钱全能用在兵丁身上还算好,可是哪有这般美事儿,户部出去的银钱,经过层层盘剥,到了兵丁的手上,能余留一小半儿,那就是好的,说明下面的人还算节制,没贪多少,真碰上不像话的,就连军饷说不定都保不住。
就说十四阿哥,他年纪小,开府晚,又不像老九一样会做生意,这些年来却上蹿下跳地到处谋划,花钱如流水,只凭他那一点儿俸禄和德妃的一点儿私房钱哪里够,门人们的孝敬估计都远远不足以支撑,早些年他的日子也是紧巴巴的,可一成了大将军,手头立马就松了,他的钱哪里来的,明眼人心里都有数,他要没在军费里面捞一笔,那才有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