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些年也不曾停手,逐渐地就练出来了。外子和小儿的衣裳,都是我做的。”
她冲她笑了笑,脸上有小富即安式的满足。
戚缭缭回想了一下徐坤的着装,的确是很得体讲究的。
她忍不住说:“夫人和将军感情真好。”
徐夫人扬唇:“他是我夫君,也是我的恩人,在这个世上,我除了他和我们的孩子,就再也没有亲人了。他是我的天。”
先前在燕棠那儿,他已经把秋氏的出身来历都跟戚缭缭说了。
而徐家这些事儿,又是当初燕棠在他们家借住的时候,让侍卫私下去打听出来的。
可哪怕眼下亲耳听到她提及与徐坤的感情,戚缭缭一时间也还是难以体会到他们这种死心塌地的情分。
她问:“看几上的小瓷铃,令郎年岁还不大吧?夫人与将军成亲多年了,想来膝下儿女众多了。”
徐夫人二十七岁,又是幼时就到的徐家,那么这个年纪,应该是成亲多年了。
但她听燕棠说在他养伤的时候徐夫人还没有生育,而听她话里的意思,这个儿子应该是她的头胎,算起来也不过两三岁的样子。
那么,成亲多年才生下个儿子,是因为她子嗣不畅,还是别的原因呢?
徐夫人静默了一会儿,说道:“没有,我们还只有一个孩子。”
戚缭缭挑眉:“那真是可惜了,您和将军感情这么好,很应该多生几个孩子,这样家里也热闹些。”
徐夫人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没有答话。
戚缭缭觉得自己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家跟人家妇人讨论生孩子的问题也实在有些怪怪的。
而且看徐夫人的脸色,想必是有什么内幕。
揭人伤疤这种事总是可恨又可恶的,她眯眼打量了窗外一会儿,于是换了个话题:“夫人还记得原籍地么?”
“不记得了。”徐夫人一面落针一面摇头,“我只记得父母亲都死在劫匪手下,别的我都忘了。”
戚缭缭盯着她手下栩栩如生的山茶花:“那不知夫人怎么还会记得令堂教过的女红?”
话到这里,刺着山茶花的针尖便蓦地一弹,扎到了抵着帕子的指尖,雪白缎布上立时染开一小点的殷红。
徐夫人没有动,戚缭缭也没有动。
良久,帕子针线才被放下,徐夫人自旁边拿出另一块手帕,捂起指尖来。
“你是在怀疑我什么么?”她低低地望着膝盖,声音也变得低沉。
戚缭缭未置可否。
如果这不是燕棠交给她的差事,到此时她定然已经打消再追究的念头。
在这之前她的确是对他有一点点的疑惑,但还不至于让她想刨根问底。
面前这妇人年轻的脸上,有她曾经在楚王府里的镜子里看到的熟悉的哀色。
她绝不会想要去为难一个同样被命运折腾过的人,尤其是女人。
“你们在怀疑我是通敌的奸细。”徐夫人又在道。她垂眼望着下方,语气也低沉。
戚缭缭道:“夫人只记得从小学过的女红和医术,别的都忘了。这里确实是有些许疑惑,倘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徐夫人顿片刻,抬起头来,缓缓道:“你是侯府的小姐,我却是朝廷诰封的命妇,你原没有权力来打探我。但你如今却来了,想必是上头有所受命了。”
“然而奸细不是我。”
“就算你怀疑我的出身来历,可你也该知道,如果我是奸细,而且是从来到徐家时起就为乌剌卖命,你觉得西北辽东还能这样太平吗?贺楚对大殷还会如此忌惮吗?”
“我到徐家的时候是十八年前,那会儿乌剌还是贺楚的父亲执政。”
“我就算是乌剌派出的奸细,也会是被老乌剌王的人。何至于我到如今还在为才继位的贺楚卖命?”
“又或者你会说,有可能我是贺楚在十八年前就布下的棋子,可是十八年前的贺楚,他自己还是个贱妾所生的庶子,还在为生存在挣扎。”
“他哪里来的实力培养棋子并且还算到了自己十几年后有实力于大殷强国虎口夺食?”
“再者,家公当年救下我时,我已差点死了,我并不知道救我的人,他的儿子将来会是个将军,我如何能控制得了谁来救我?会落在怎样的人的身边?”
“我有这十八年的时间,能高明到当着细作还丝毫未被人所发觉,为什么不潜入京师寻找更高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