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王肯定跑不了,至于忠王参与没参与进去,还得看夜行人的调查结果。
他在大殿之上,不肯点透,也不肯过分叱责义王,那是他给自己的儿子留颜面,不能让他毁了,他若毁了,自己用什么人来制衡容哥儿?
朝廷的事,最要紧的就是平衡二字。
皇帝清楚,他就算坐在如今的位置上,也没办法让所有的臣子们都当真一心一意地向着他,没有私心,他不怕臣子有私心,只看做主子的会不会用人!
一开始,义王初一提出,太孙非太子血脉时,他的确悚然而惊,差点儿失态。
可正因为这个指控过于严重,
皇帝慢慢坐起身,走到桌前,写了几个字,一推窗户扔出去,门外就有人接过,转身即走。
终究还是得查一查才可放心。
…………
天上的星有些晦暗,大概要下雨了。
“你们娘娘这会儿在哪儿呢?”
方容处理完手头的一点儿公事,忽然觉得骨头有些懒散,不愿意动,便叫了杨木进来,问了句。
“在上课。”
杨木木愣愣地道。
他身边几个小太监都暗地里叹气,这位杨总管是太孙身边的红人,性子却又倔又木,半点儿不机灵,真不明白,主子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下人?
当然,他们也只敢私底下想想,谁不知道杨木杨总管,那是从小就跟着主子的亲信。
“上课啊!”
方容拿了把油纸伞,拎着就去广寒居。
广寒居位于东宫正西,别看名字挺雅致,颇类广寒宫,实际上位置偏远,只是一排竹楼,夏日还好,到了冬日冷风呼啸,人恐怕真住不得。
这排建筑早该拆了,不过是当年东宫太子年轻时,好附庸风雅,非要留着,这才残存至今。
许薇姝到觉得这地方虽然阴寒,却足够清净,是读书习武的好地方,便在空闲时,带着玉荷他们教一教宫里的小宫女们认几个字儿。
这事儿也没太张扬。
许薇姝找的小宫女年岁都不大,不过是东宫新来的小孩子,外人只道太孙妃身在宫中,有些寂寞,找了小女生陪伴,最多觉得小宫女们命挺不错。
只是后来见她们即便得了太孙妃的喜欢,到也没有一步登天,照样还要日常干活,且因为多了一个读书识字的差事,比寻常宫女还更辛苦几分,一来二去,乐意陪太孙妃娘娘玩的小宫女到越来越少,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抓紧时间巴结巴结个主子。
方容到的时候,自家太孙妃正指挥着一群小女生玩辩论赛,他就驻足旁听,也不让宫人通禀。
当年在靖州,自家媳妇也常常这么玩,他一看就看出来。
当然,在京城,在皇宫里,玩的议题肯定不像在靖州那样惊悚,只是个很普通的议题。
是关于孝。
许薇姝让学生们分成几组,对于卧冰求鲤这一成语提出意见。
方容一边听一边乐。
这些女孩子们的说法还是满中规中矩,一组认为王祥孝顺,应该学习。
另一组认为,王祥虽然孝顺,行为却迂腐。明明可以借助工具硬物砸碎冰层,取得鲤鱼,偏偏要卧冰。
他记得当年在靖州,自家媳妇也出过类似的题目,那帮子洞箫山上出来的学生,却把这么一个小小的成语给玩出了花样,甚至还出现王祥阴谋化的提法。说王祥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求名,也为了讨好父亲,让父亲觉得他孝顺。好保护他不被继母伤害,顺便宣扬继母待他不慈爱,总是诋毁他,诸般花样百出的观点。愣是气得几位教孝经的老先生差点儿吐血。
方容忍不住一笑,那一段时光。听自家娘子的学生们胡说八道,算是他最喜欢的放松方式了。
许薇姝一抬头就见到自己的男人,交代玉荷带着女孩子们慢慢玩,自己溜达过去。
一群宫人自动低眉顺眼地走人。
方容侧了侧头。他家娘子全身上下,除了头上一支玉钗,只有手腕上挂了一串绿猫眼的手链。如此简单,还是美得让他无论什么时候见。也不觉得腻烦。
许薇姝看他双目中有血丝,神态间略带了几分颓色。
“四面八方的灾民都快到京城了吧?”
方容点头。
这几日他就是因为这个,没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反击义王上。
一帮子文武百官,还没他身在皇宫的妻子心明眼亮,那些大臣们都联起手来瞒着皇帝,更让他觉得难过的是,他也是其中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