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杯盘落地的声响,满楼都静下来。
“…………”
所有人呆呆地抬头看着君昊。
君昊长得好,身材挺拔,一身银色盔甲,擦得油光锃亮,雪白的斗篷干干净净,脸也光洁的很,往那儿一站,就是那类一看便有一点儿洁癖,很爱干净,又矜持娇贵的贵公子。
他进门时,靴子上染了一点儿血迹,也轻轻拿了条雪白的丝帕,擦得干干净净。
但这会儿,一个盛了红烧鱼的盘子整个贴在他面上,粘稠的汤水糊了满脸,眼睛睁不开,汁水滴答滴答地沿着头发滚落,冠也歪歪扭扭。
所有禁军都傻了眼,呆愣地看了自家将军半晌,才猛地低头,死死看着脚面。
连忠王都一下子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哪怕满心的愁绪,也暂时放在一边,抬起头看过来。
“你……”
君昊整个人都呆滞,好半晌,才一点一点抬起胳膊,拿袖子擦了把脸,可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半晌略有些僵硬的脑袋才转过弯。
刚才是那个看起来娇柔无用的贵妇人动的手,对方手里银光一闪,所有盘子就用比飞过去更快的速度返回,他都反应不及中了招。
君昊的脸本来很清秀,这会儿却也有些扭曲。
他应该是怒气冲天的,奈何这一身汤水,就是有怒气别人实在没办法让自己害怕。
许薇姝吐出口气,很无奈地摊了摊手:“抱歉,条件反射!”
“噗嗤!”
宝琴几个丫头忍不住失笑。
“哈哈哈!”袁琦也大笑,“哎呀,这么长时间没见,咱们家王妃又长得如此温柔贤惠,我都快忘了,人家是能三个月逼得飞云贼从良的女中豪杰!”
“袁琦!”
宝琴闻声大喜,扑到楼边就喊,“救命啊,救命啊,袁琦,没看见娘娘让人欺负呢!”
袁琦:“……”
到底谁欺负谁?他到看那个叫君昊的小哥儿一脸快哭的样子。
一群禁军装备齐全,手持弓箭,袁琦也担心他们恼羞成怒,再酿出祸端,便笑道:“袁琦救驾来迟,还请王妃娘娘恕罪!”
他声音清亮,这么一喊,整个酒楼的人都听见了,连忠王也诧异地一扬眉,站起身:“是容哥儿来了?”
方容喘息了几下,整理衣襟,缓步登楼,撩开门帘进去,看见满地的鲜血,也并未流露出惊容,躬身行礼道:“伯父在上,小侄有礼。”
忠王大跨步地迎了几步,挽着他的手高声笑道:“原来是弟妹在呢,哎,你看看,弄得这一团乱,孤王也没有注意。”
他还大大方方向许薇姝赔礼道歉,果然是忠勇无双的王爷样子。
方容和他站在一起,活脱一对好伯侄。
许薇姝心下暗笑,外人看了,谁能看得出就在不久之前,忠王还派人诋毁方容,说他勾结延国,图谋不轨,这可不是什么小罪名,不只是毁人名声,一不小心,恐怕方容真成了犯下叛国罪的孽子。
就那些时日,许薇姝自己都能感觉到阴森寒气,福王府那边都迫不及待地做出和方容关系生疏冷淡的模样,根本就没管许薇姝的死活。
这就是皇家,当面是好伯父,扭头就翻脸无情。
反而是这位君昊,君家的小将军,目中杀气腾腾,方容一露面,怀疑的表情更浓重。
方容也不理他,反正人家是堂堂郡王,论军功,那也只比这人高,谁让人家是王爷来着。
说不理会他,放在哪儿,方容都有礼,一会儿工夫,这位就和忠王客客气气地寒暄完,走到许薇姝面前,长揖到地:“这段时日,王府一应事务,全靠王妃操持,劳烦娘子了。”
许薇姝也客客气气地笑道:“不敢!”
吐出这俩字,她扭头便走。
玉荷连忙抢先一步扶着人。
一群侍卫同时转身,排得整整齐齐,长刀唰一声,一齐归入刀鞘。
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动作,利索是很利索,就是方容总觉得脖子发冷。
袁琦:“……王爷,为了您的生命安全,我怎么觉得,您最好还是先在外面躲躲,别回王府为妙。”
“能躲多久?”
方容叹了口气,摊摊手,冲摆出一副好笑表情的忠王叹道,“哎,让伯父看了笑话,实在是小侄的不是。”
忠王也没说什么,打发方容回去:“自家媳妇,哄哄便是,男子汉大丈夫,为国效力,忽略家小,也是没办法。”
这话颇有几分异常的味道,方容只当是好话,高高兴兴地辞别了他这位伯父,下楼骑马,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