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天家的骨肉亲情。
皇后心里头一片冰凉,却十分暖心地替皇帝披上一件大氅,小声劝道:“陛下也听说了安王府之事,咱们容哥儿是个有分寸的。”
皇帝没说话,他老婆这次猜错了,或许是故意猜错。
容哥儿带了个女人回去,那不稀奇,年轻的男人,谁还不好个新鲜?
有了喜讯,那还是好事,至少说明容哥儿的身体也没坏到极限,总算是能留下条血脉。
安王妃是宫里调、教出的女人,必然不会因为这个就闹得家宅不宁。
他现在仅仅是在想,神医透露出的意思。
神医虽然没有直说,他若是再为朝政所累,那别说十年,怕是能有个三五年的寿数,那都是万幸。
他终究还是要选个皇子替他主政,可这人选却需得小心。
如今天下不太平,不能选个懦弱无能的,可有本事的儿子掌握了权力,他岂能放心?
天家并非无亲情,可面对这把椅子,再深的亲情也比不过。
皇帝想了许久,终究觉得,容哥儿是好人选,论人品,论能力,容哥儿哪儿都不差。
只看靖州被他这么一收拾,如今就颇有海清河晏的气象,再看西北,再看江南,容哥儿能文能武,也能服众,偏偏他的身体还不好。
“若不然,就让神医替他看看。”
皇帝长长叹息,心下复杂。
…………
玉荷阴沉着脸,欲言又止。
许薇姝坐在马车内,若有所思,路过街头,无意间看到一个小乞儿肩膀上扛着的彩旗,还有彩旗上说不上精美也有趣儿的画作。
宝琴也瞧见了,看气氛不好,有意缓和,便笑道:“那帮小乞儿现在替戏园子什么的宣传新戏,赚的银钱怕都不比婢子少。”
许薇姝莞尔,忽然笑道:“不回王府,我们去听戏。”
“……”
跟出来的宫人们,怕自家王妃心里憋火,这会儿都不敢劝说,王妃要去听戏,就只能去了。
畅园是新从江南来的戏班子,才不过半年有余,已经把京城那些个老戏园子压下去一头。
哪怕是京中的贵女们,按说不该到这等鱼龙混杂的所在,一样免不了身着男装,呼朋唤友,偷偷摸摸来听戏。
许薇姝过去,也就不显得怎么显眼了。
畅园和别的戏园子不同,那是取了一个雅字,雅到了极致,京城不比别处,地价极为昂贵,居住大为不易,像这种戏园子,占不了多好的位置,盖不了多好的房子,那是有钱也没身份没地位去盖那等豪华大院的,可人家主人心思灵巧,虽说园子小,里面也没多少名贵的花草器物,偏偏就随意收拾,也显得雅致非常。
戏台子建在正中央,对面就是一个扇形亭台,台上除了座椅,雅间,还有为数不少的兰草。
兰草多算不上名贵,瞧着却极可爱。
许薇姝一来,就花大价钱,点了苏眉的鸳鸯记。
玉荷顿时一愣。
苏眉是最近京城挺有名气的戏子,不光会唱戏,还演过教坊司新出的舞台剧《白蛇传》,扮女角,饰演小青,又饰演法海。
小青妖艳,法海端庄,一下子就名动京城。
前两日,玉荷还听卢玉衡和徐峰两个人赞叹,说苏眉若是女子,必然倾国倾城。
只是,这戏子的名声大了,自然就很难好起来,他长得眉清目秀,是个美男子,又会说话,还有一副好嗓子,京城贵女私底下也偷偷捧他。
上个月,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和户部尚书家的千金,为了争苏眉,甚至上演全武行,两家的颜面简直都要丢尽了,听说连长公主都提到这事儿,若非暗地里还有几个郡主什么的,也中意此人,稍加维护,这家伙如今说不得已经进了乱葬岗。
宝琴和玉荷面面相觑,都以为自家王妃气糊涂了,也要捧一捧戏子,好让王爷难堪。
她们有不敢深劝,都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情,那可是个有主意的,旁人说话,决计不听。
玉荷叹了口气,也幸好王妃还明白事理,知道换衣裳换车,若不然真驾着安王府的马车过来,确实难看。
也幸亏这是京城,贵妇们追捧个戏子,虽说不好听,也不算大事儿。
便是家里的男人听说,大多数就一笑了之,换了江南那边,怕要起风波了。
许薇姝出的价多,苏眉每唱一段儿,她都是投上去三两三钱的金叶子。
玉荷都不知道自家王妃什么时候打了这么多金叶子回来,还拿着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