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好,贵人行行好,买了我女儿。我女儿吃的不多,给她口饭吃就行了!”
隔着窗户,道边有个只穿了破旧单衣的中年妇人,搂着个脸上露出懵懂神情的小女孩儿,正跪在雪地里一下一下地磕头,妇人脸冻得红肿,整个人到像胖了一圈儿。
她的女儿到裹着两层衣服,脸色也发青,虽然似乎好好地收拾了一下。梳着两个小辫子,还缠了红头绳,但冻得鼻涕都流出来。真的很难给人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两个人都上都插着草标。
宝琴露出点儿不忍的神色,却还是无动于衷,实在是这些日子卖身的人太多。
“这类自荐卖身的不少,可各个府里也不大敢买回去,上个月不就有流民卖身进去,却里应外合。劫了主人家的钱财走,幸好没伤人命。要是遇见再狠毒些的,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京里虽然也有人趁着灾年买下便宜的人手,却都要找正规的人牙子,像这种在街边叫卖的,除非是真正好容貌的青春少女,否则根本无人问津。
正说话,前面来了辆马车。
道路被挤得有些拥挤,两辆马车正好碰在一处,对方的车夫看了一眼许薇姝马车上挂的牌子,就避到一旁,让开了路。
“小娘子,是毛家的。”
许薇姝点点头,两辆车交错而过,对面的车帘开着,一个生得很清丽的女孩子冲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女孩儿向外面看了几眼,又给她身边的婆子说了句话,婆子就下车到正在哭求的母女两个身边,也不知道交涉了什么,那个母亲猛地磕头,喜极而泣,搂着孩子就站起身,跟着婆子站到了马车的旁边。
宝琴的脸色顿时有些古怪。
许薇姝笑了下:“早听人说,毛家的箐娘心地纯善,最是怜贫惜弱,看来到也不假。”
宝琴怔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看着毛家那位箐娘温柔体贴,一脸悲悯。
那对母女满心的感激……
“……咱们府里前阵子也设了粥棚,因为聚集的灾民越来越多,你一设粥棚,就把大路都给堵住,而且粮价越来越贵,连府里也捉襟见肘。”
宝琴压低声音,“毛家把粮食卖到七两银子一石,而且还在涨价。”
许薇姝愣了:“多少?七两?”
最近几年,粮价确实高,最高的时候,能到四两银子一石,可寻常还是二三两银子,这就不低了,寻常百姓别说吃饱,饿不死便算是不错的,粮价再涨上去,就不只是贫寒百姓活不下去的问题了!
毛家是大皇商,京城这块儿的粮食买卖都是他们家在做,别的小商户和他家比,完全不够看。
“……天若使其疯狂,必先使其灭亡。”
许薇姝苦笑。
刚才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箐娘的确是气派十足,穿的衣服,戴的首饰,都精致而有品位。
听说学问也好,名声还颇佳,就是和真正的郡主公主比,那都半点儿不差,毛家还一早就给她请了教养嬷嬷,专门从宫里请来的,可以说,就是箐娘的品貌,嫁进皇家去做皇子妃,也不会有人觉得哪里不行。
皇帝一早下旨,严禁商人囤积居奇,毛家那是带头保证,还带头捐款捐粮食。
许薇姝过手的圣旨里面,就有皇帝赏赐毛家老太君的,结果,那一家子扭头就把粮价订这般高,难不成还想从老百姓身上找补回去?
一路走过去,许薇姝简直不能相信,这里就是大殷朝的京城应州。
如果京城都这个样子,离京城很远的那些地方,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地狱吗?
宝琴的心里也难受:“婢子是国公府的家生子,祖祖辈辈都伺候主子们,到没遇到过什么过不去的坎,以前听家里买来的那个小翠儿说,他们一家八口离开家乡逃难,第三天她奶奶就死了,半个月之后,她爹就把她小妹妹拿去跟另外一家的女儿交换,换回来煮了吃。”
一说到这些,小丫头的脸上就露出惊恐的神色,“小翠说,轮不到她吃肉,她也就能喝点儿汤,当时一边喝一边哭,哭的厉害。小翠不是恶心的要哭,她是怕下一次,就换成她被煮熟了,做别人碗中的饭。”
“那是过年,小翠喝了酒,醉了,哭喊不止——‘那小女孩儿是自己把自己洗干净,自己下的锅,还笑着说,为了她爹,她娘,她弟弟,她愿意给别人吃,但希望大家吃她之前,先把她杀了,动作快一点儿,她很怕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