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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氏还在那里低泣,杜鹃偷偷打量着卢老夫人与文怡都不做声,但眉间都皱了起来,文怡还露出几分纳闷之色,用一种不解的目光看向自家夫人。她脑中灵光一闪,细细回忆方才卢老夫人的话,不由得大喜,低头见自家主母还在那里抽泣,也顾不上礼数,便忙忙凑到她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好一番话。
蒋氏整个人愣住,眉间的喜意渐渐浮上来,激动地看向卢老夫人:“六婶娘!您……您……”眼泪不由得往下直掉,“方才……是侄儿媳妇失礼了……”
卢老夫人脸色再度放缓:“有些话我不好明说,你能明白就好。其实……正如你所言,你要把女儿接回家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闹得太过,老四两口子也不会不应。她毕竟是顾家女儿,我们也乐意见她好的。只是他们才接过担子,就为你们破了例,往后也难服众,族里就从此多事了,倒不如你们家给足他脸面,他自然也不会与你们为难。说到底,你们一家虽显赫,也不能离了家庭,不为自己,也要为子孙们考虑!”
蒋氏只要能救出女儿,当然不会说半个“不”字,横竖她出发前,丈夫已经跟她打过招呼,只要能接儿女接回京去,花些钱也没什么要紧。因此她此时听了卢老夫人的话,便连连点头称是。
卢老夫人见状,就知道她未必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便话头一转:“论理,六丫头也太胡闹了些,若她平日礼数齐全,对待族中长辈们恭敬些,也不至于吃了这半年的苦头。既然受过苦,她也该知道些好歹了,往后千万莫要再犯糊涂。你是她母亲,可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宠坏了孩子,叫她日后吃苦!”
蒋氏听得心酸,眼圈又红了:“好婶娘,不是我宽纵了她,实在是不忍心管教!我生了三个儿女,也就只有这个闺女最贴心,若不是她,我连日子都难煞!您叫我如何舍得说她一句?!”
这话说得卢老夫人与文怡都齐齐一愣,杜鹃在暗地里扯主母的袖子,但蒋氏却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哭诉起来:“六婶娘不知道,我家贤哥儿一满月就抱到老太太屋里养着,好不容易等他大了些,我带着他去京城见老爷,老爷又把他带在身边教导,我除了日常吃穿,安排丫环婆子,半点事儿也沾不上,一天不过早晚匆匆见一回,实在想得狠了,要叫儿子到跟前说说话,老爷还要说我慈母多败儿,担心我会把贤哥儿教坏了……”
顾大老爷原先是族长,嫡长子便是未来的宗长,在教导儿子上多用心也是有的,不过不让母子多见面,却是稀罕事。文怡回想着这位伯母的行事,抿了抿嘴。
卢老夫人轻轻咳了一声,端起茶碗:“这是大侄儿看重嫡长子,你不要太伤心了。”
蒋氏却继续哭道:“大儿子我管不着,小儿子总能管了吧?结果安哥儿那个调皮捣蛋的,小时候还算乖巧,稍大几岁,在京里认得几位小公子,便整天跟着人往外跑,我拦也拦不住!老爷只说朝上的事忙,又要cao心贤哥儿的功课和前程,没功夫管他,一听说他闯祸了,便只会骂我不会教孩子!可姨娘生的庶子,他却当成宝贝似的,天天带在身边,连庶女也请了先生和嬷嬷回来教导!他怎的就没功夫管教我的孩子呢?!”
这已经涉及到伯父内院之事了,文怡不由得生出几分尴尬,忙看了卢老夫人一眼。后者淡淡地吩咐:“你大伯母好不容易来一遭,将近饭时,你去厨下看看,看有什么好菜,治一桌席面来招待你大伯母。”文怡忙应声去了。杜鹃张张嘴,见主母只顾着哭,似乎没听到,只好无奈作罢。
文怡到了外头,便听见蒋氏又开始诉说自己在家中的苦处,与妾室庶子女不和等事。
她叹了口气,瞪了廊下两个挤眉弄眼的小丫头一眼,又看了看候在阶下的长房仆人,便叫过冬葵,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到了厨房一瞧,家里还有两只jī,半扇猪,几把蔬菜,十个jī蛋,便吩咐:“今日大伯母来家,祖母只怕要留饭,你们去找仲叔,支二两银子一吊钱,往市集上买些jī鸭鱼ròu回来,治一桌上等席面,一桌三等席面。再拿一只jī,炖个补汤,添上两碟清慡些的小菜,给后院十五太太送去。”
厨房的人应了,各自做事不提。文怡在厨房巡了一圈,又转出来去找仲娘子问了几句话,方才回到正院。
上房中,蒋氏已经住了泪,低下头听卢老夫人训诫:“……你是正室,家中姬妾们不好的,你只管拿出正房太太的威风,谁敢不听?!你只顾着看男人脸色,自己先软了,别人如何敬你?!便是为了处置妾室,触怒了大侄儿,他还能休了你不成?!你将大道理摆出来,他心虚了,自然不敢再胡闹!象你如今这般,又要摆威风,又怕得罪了男人,拖泥带水的,还跟妾耍手段争闲气,叫人如何看得起?!别说什么余姨娘出身不比寻常姬妾的话,饶是她出身良家,妾就是妾,她要是觉得自己尊贵,就别嫁进咱们顾家做小!”